夏競天回頭見她眉心微攏,以為她是對陌生的松餅機束手無策而發愁,他淡然一笑,「不懂是吧?沒關系,其實我也不是很懂,我只用過一次,可真的挺好用,時間到了它就自動烤好,保證不燒焦。這里有說明書你看一下,我來弄松餅粉。」
接過他遞來的說明書,她的目光隨著說話的他移轉。她好喜歡听他說話,喜歡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哇,水太強了。」他要清洗鍋具,水不小心開得太強,四處噴濺,弄濕他的衣服,他夸張哇哇叫的模樣逗得她笑呵呵。
一時間,她眼里只有他,常和她說一長串話的他,老是逗她發笑的他,忘了虎嘯天,忘了前一刻才在愁惱自己的改變是否不對……
第4章(2)
埋首在房內的書桌,挑燈夜戰,振筆疾書,連續寫了兩個鐘頭,步縴雲一點也不覺得累,唯有這般書寫,她歉疚糾結的心才能平緩下來。
來到現代轉眼已過半年,半年間她出了兩次車禍,幸老天垂憐留住她的小命,第二次車禍想來也算是因禍得福,原先失憶的她恢復記憶,只是當她清楚說出自己不是景心幽是步縴雲,卻沒人相信,她只好繼續假裝自己是眾人口中失憶的景心幽。
夏天哥待她極好,可她卻未將真正實情告知他。也許他不會相信這等荒謬之事,但她未吐真言就是一種欺騙,即使如此她還是不敢說,除了因為大伙兒皆認為她失憶偶爾會胡言亂語,她說的話沒人信之外,她沒忘記灶神爺爺所說的,若她托出實情,那她就不能嫁給現代的「虎嘯天」……
暫且不論夏天哥願不願意娶她、她想不想嫁他,她答應和心幽小姐互換身分從古代來到現代的初衷,不就是為了圓前世今生的兩段情緣,不管這緣最終能不能圓,至少在一開始她不能破了戒,壞了這段緣。
只是她心中仍存著欺騙他的疙瘩。
她越來越喜歡且已漸漸適應現代的生活,她每天忙著習字,王老師給她很多功課,夏天哥察覺她喜歡彈琴和畫畫又另外幫她安排了兩位家教老師,她每天過得很充實,很快樂。相較之下,古代的事她越來越少想起,每每回想起,心頭總難免添上愧疚。就算回不去,她也不該忘本,她三歲進虎家當養女,她是虎家爹娘和嘯天哥照顧長大的,虎家的恩情一點一滴她都不該忘。
這陣子她迷上了穿越戲劇,一出接著一出看,她的際遇未必和劇情相似,但能見到同樣的「穿越人」,便不覺自己是異類,即使知道那只是演戲。
三天前夏天哥帶回幾本穿越小說和一本空白日記本給她,他說她本就有寫日記的習慣,現在她能寫的字不少,或許可以藉由寫日記恢復原本的寫字能力。
她看過小說後,突然興起將自己在古代的過往生活記下,之後再將和心幽小姐交換身分一事寫下,這樣一來,她就不會忘了古代生活,不能對夏天哥說出口的秘密也能找到宣泄出口。
她從小時候住進虎家後記得的片段開始寫,或許她再也回不去古代,是以小時候的記憶更加彌足珍貴,即便是生活小事,她也要一筆一筆全記下。
她邊回想邊確認自己的記憶是否正確,忽而想得出神,忽而專注書寫,完全沒發現有人開門進來——「已經兩點,你不睡在寫什麼?」夏競天倚在門邊未靠近。方才他和母親通完電話,看見她房門縫隙透著燈光,以為她睡著忘了關燈,輕敲一下門沒回應,他遂打開門,卻看她不知在寫什麼寫得入神完全沒注意到他進來。他雖好奇,但未上前窺看,雖然同住,但她該保有自己的隱私權。
听到他的聲音,她嚇了好大一跳,作賊心虛地忙不送將日記本閉上。
她怪異的舉止令他滿心納悶,見她手下壓的是他送的日記本,了然一笑。「放心,我不會偷看你的日記。」
呃,以前可能會,不過泰半都是她主動拿給他看,寫得不外乎咒罵他沒良心之類的,久了,他連看都懶得看。
「記得上鎖。」他的下巴朝放在桌上的日記本鑰匙一努。
「蛤?」相較他大方的態度,她一想自己把他當賊防的舉動,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噢。」
「很晚了,想寫什麼明天再寫。」她該不會以為寫日記這事要「今日事,今日全記」,要不,怎會寫這麼久?方才他母親打電話來她就進房,已經過兩個鐘頭了……想來,他們母子通話也是同等時間,難怪他耳朵有點痛。
「縴雲,寫日記嘛,記重點的事就好,不必任何事都寫下。」他叮嚀,萬一每天的瑣事都要記,那她不就得每日熬夜,這可不行。
雖然再度檢查後,醫生確定她的身體完全康復,腦內也沒瘀血,可她的記憶還是沒恢復,同事一個都不認得……他想,這可能是因為她的身體虛弱,再調養一陣子,記憶才會慢慢恢復,是以絕不能熬夜。
「噢,我知道。」她點點頭。
看著她柔順乖巧的模樣,他好想用力擁她入懷,好好呵護她一番。
他實在不解失憶後的她為何個性截然不同,連帶他的個性都隨著轉變,以前他浮啊躁躁吊兒郎當,和她一見面不是打就是吵,但現在的他穩重多了,懂得包容又有耐心,從他和母親通了兩個鐘頭的電話就足以見得,以前說不到幾句他就會掛電話,氣得阿母總罵他和他阿爹一樣沒天良。
已經半年了,他對她的耐性完全沒消失,反而更加……更加……
「對了,明天,我媽請吃飯。」她短發俏麗的樣子真是迷人,百看不厭,她的一顰一笑總會勾動他的心,令他百般不解的是,以前他怎都沒有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杜阿姨要請我們吃飯?」目光低垂,她的心有點不安。她住在這里已有半年,他的父母雖未在她面前多說什麼,可她有一回不小心听見他們的交談,不是什麼太重的話,只是擔心她會成為他一輩子的包袱。
「不用擔心,我媽她又不會吃人,而且她從小就把你當媳婦看待……」
對上他眨也不眨的黑眸,她羞得臉蛋酡紅。
看著眼前嬌羞的美人,夏競天突覺體內熱氣翻滾,有股想變身成大野狼把眼前的小紅帽給一口吞了的欲念——「縴雲,早、早點睡,晚安!」連索一個晚安吻都沒,他大步邁回自己房間,門一關,就直接沖向浴室去沖冷水澡。
他變了,真的變了,風流浪子變純情男,有美女尤物不抱跑來沖冷水澡,這、這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面對步縴雲,他不但下不了手,內心還喊著「罪過、罪過」,他這情場浪子干脆出家當和尚算了!
愣在床上未動的步縴雲,不懂他為何突然說晚安後就急急沖回房,難不成是晚餐後她弄木瓜牛女乃給他喝,一這會,肚里翻滾急得上廁所去了?
下班後,夏競天回家接步縴雲來到和母親約定的餐廳,察覺服務生帶領他們走向包廂,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明明才三個人,干麼進包廂吃飯?
他母親杜明月女士對他身邊這只小綿羊是挺喜愛的,可是為人母總是有那麼點私心,擔心縴雲一輩子都這樣會成為他肩上卸不下的負擔,昨晚他母子倆就是在「討論」這事,才會「啼」了兩個鐘頭。
他知道杜女士請吃飯沒啥惡意,頂多不小心多說兩句重話,他之所以答應邀約,還自己帶縴雲來,是想有他在,唇槍舌劍才有人擋,萬一杜女士私下找縴雲那才糟糕,幾句話可能會傷得小綿羊睜睜叫,外加淚水流滿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