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荊軻皺緊了眉頭,再一次在心里咒罵燕太子丹。那混蛋和嬴政是熟識的,怕是早打定主意要她獻美人計。
埃隆和福盛兩兄弟微詫了下,隨即收拾神情,沉聲應是。
第1章(2)
「大王,那……這一位該做何處置?」福隆肅顏問著還趴在地上不醒的秦舞陽。
嬴政對于這個昏迷不醒的失禁小子一點好感都沒有,正打算隨意處置,余光瞥見荊軻噙著殺意的冷眸,不知怎地,他的心頭顫了下,跟著疑惑了,他這是怎麼了?思忖了一下,他得到了結論,想是太久沒接收這等殺氣騰騰的目光,才會引發他如此渴望悸動。
不過要是太激發荊軻的刺殺心意,萬一他真的不慎被殺,那就太不值了,最終,他出聲道︰「一並押到清平榭台。」
「謹遵大王旨意。」
荊軻瞧也不瞧嬴政一眼,被押著起身,在經過秦舞陽身邊時,她毫不留情地踩了他一腳。
在場有人听見那近乎斷骨的聲響,但沒人在意,只因一票人的眼光直盯著荊軻,哪怕只有背影,都能教他們痴傻個一時半刻。
「給寡人听著,對外皆說荊軻已死在寡人劍下。」嬴政離開前,淡淡撂下這句話,看似平淡無害,卻教在場文武立刻回神。
「謹遵大王旨意。」
眾人面面相覷,在彼此眼中找到了共識——大王看上荊軻了。
原來大王也愛呀,還特地安排人住進清平榭台,宮中誰不知道大王日常所居的雍門宮就在清平榭台上,這意圖實在太太太明顯,讓人太太太羨慕了。
清平榭台位在翼闕東側回廊餃接的高台上,榭台上的建築為雍門宮,側殿太平殿為嬴政的寢殿,而前殿議事的廣平殿前有大片廣場,憑欄眺望遠方,可以瞧見大半個咸陽城。
和太平殿隔了一座小園子的便是暫時關押荊軻的慶平閣,可以想見將她留在此地的用意為何。荊軻環顧四周後,目光落在窗架外。
燕太子丹那個小人,說什麼刺殺不成再行美人計,分明打從一開始就盤算著要她使出美人計,否則二師兄的魚腸劍怎會變成那啥玩意的巧匕!
荊軻憤憤然地想著,不耐地踢向面前的矮幾,那刮過地面的聲響,驚醒了被扔在地的秦舞陽。
「嗄嗄嗄?」秦舞陽嚇得彈坐起身,狼狽地以跪姿快速往後退。
其動作之敏捷,教荊軻莫不感嘆這家伙當人太可惜了,當四只腳的去吧,爬得這般俐落,她托著腮,懶懶的看他一撞在門板上。
外頭看守的侍衛被驚動,進門劈頭就怒斥道︰「大王有令,擅出者,立斬!」
秦舞陽嚇得手腳並用地爬回荊軻腳邊,像只受驚的犬兒,只差沒嗥嗚兩聲,翻開肚皮示弱投誠,直到侍衛退了出去關上門,他還瑟縮著,身子隱隱發顫。
可惜,他這副可憐模樣沒能激起荊軻短少的惻隱之心,反倒逼出她天生的暴戾之氣,她很不客氣地將他踹去親吻牆壁。
「唉唷……」秦舞陽抱著頭痛苦申吟,一會兒又暴跳而起,指著荊軻大罵道︰「荊軻,你以為別人都當你是第一勇士我就怕你了嗎?我告訴你,我爺爺、我爺爺……」
爺爺什麼?誰呀?重要的是眼前這位,烏發如緞傾落,游戲坐姿慵懶帶媚,尤其是那張玉白小臉,精雕玉琢的美,一整個教他驚心動魄起來,二話不說收起痞子樣。
「姑娘莫怕,小生秦舞陽乃是燕國大將秦開之孫,有小生在,姑娘——唉唷……」他話都還沒說完,又被踹到牆邊。
秦舞陽甩了甩頭奮力站起,佯裝出的斯文書卷味轉眼一變,他惡狠狠地走到她面前,這一次他連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她一記橫踢,他頓時仰躺在地,眼前彷佛有繁星亂舞。
荊軻本想就這樣放過他,偏偏忍不住又多想了點,火氣冒了上來,她干脆起身再踹他個兩腳,而且不偏不倚就落在他命根子左右,要是偏斜了毫厘,往後在咸陽城里當個未淨的宮人也能安度此生。
沒辦法,她這是新仇舊恨,不消解她吞不下。
想當初她要燕太子丹再緩緩,只因她已托了書信要大師兄蓋聶趕來,與她共赴大業,豈料燕太子丹等不及,非但以好友高漸離的生命威脅她,還把這個所謂的燕國第一勇士發派在她身邊,結果咧……
「尿褲子……我讓你尿褲子、我讓你尿褲子,丟臉丟到咸陽城!」怒如火竄,荊軻又再補上幾腳,當然,同樣的是在命根子左右,依舊不失毫厘。
「救命啊……殺人了啊!殺……」秦舞陽嚇得臉色蒼白,狼狽抵擋間,突地發現什麼的問︰「等等,你是荊軻?!」
「我是你祖太婆!」踩、踏、踹……收工,呼,歡暢。「抱歉,稍微踩偏了點,煩你擔待了。」
他癱在地上,面上淚兩行,身下濕一灘。
荊軻撥了撥長發,慵懶地席地而坐,倚幾托腮,垂目不語。
秦舞陽偷覷著她,玉面如月,風華自成,如此嫻靜安然,讓他不禁懷疑剛剛的狂風暴雨只是他未醒的夢,可偏偏身上痛得這般真實,他再狐疑,也不會期盼她再來一次。
痛到不能起身的他只能卑微地在地上爬,如龜般移動到她身邊,顫巍巍地輕喚道︰「姊姊。」那嗓音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一整個委曲求全,有點同情心的都應該動容。
可惜,荊軻認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而他此舉等同再次掀起了她內心的滔天怒火,想起他的可恨,她目光一斜——
「不要、不要再踩我了!」秦舞陽把自己圈抱起來,不讓她再有下毒腳的機會。
阿娘喂,方才不是還一副溫良恭儉讓的端莊模樣,怎麼眨眼功夫就成了羅剎金剛了?
「滾遠一點,臭死了!」荊軻把他當球踢,腳上功夫堪稱一絕。
「唉唷……」倒霉的是,秦舞陽又把門給撞開,門外侍衛的瞪視教他眼淚打滾,瑟縮得猶如可憐小動物,只盼他們有些惻隱之心,可惜他們好像沒有,眼見刀就要落下,他扯開喉嚨大喊,「救命啊!」
殺雞般的哀號聲響起,秦舞陽以為自己即將走上黃泉路,幾乎是同時,他感覺到自己被股蠻力一扯,隨即被拋撞得七葷八素,但止住賓勢,朝門口望去,就見侍衛落下的刀砍在他剛才躺的位置,差那麼一點點,他的命就沒了,而更教他不敢置信的是,解救他的人竟是剛剛把他踩得半死的人。
「喂,想個辦法,他臭成那樣,是打算臭死我不成?難不成這是秦王對待使節的禮儀?」荊軻懶懶地倚在門邊,微眯起眸斥問道。
本是渾身赤紅戾氣的勇猛侍衛,在她那勾人的眸光之下,竟一個個囁嚅的說不出話,其中一個還雙眼發直臉色漲紅,恐有風疾之虞。
「把這家伙帶出去弄干淨,還有,我要沐浴,動作快!」
「是!」侍衛們應了聲,一個進門把秦舞陽給拎走,一個立刻著手室內整理,一點尿騷味都沒殘留。
不消一時半刻,又有兩名侍衛搬來了青銅鑒,就擱放在內外室中間的夾房里,快手快腳地注入熱水後,還備上干淨的新衣,隨即斂衽離去。
荊軻瞧了眼曲裾素衣,心想這些人的動作可真快,肯定先請示過嬴政了,然後再備上衣物和熱水浴具。
泡在熱水里時,她忍不住想,嬴政之所以能夠以霸王之姿進逼六國,確實是底下人訓練有素。
爆中侍衛都這般敏捷迅速了,更何況是駐扎國外的兵馬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