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廷才……你……我明白了,前日趙知府夫婦來翰林院拜訪我,表面上是要我出來指控楊右相,事實上只是要引開我的注意力,讓你有機會到我的暗格偷這些信……唉,你害苦我了,害苦我了啊!」林大學士像要哭出來似的叫道。
虧他昨夜還連忙跟楊文昌通風報信,說趙士程握有證據要扳倒楊文昌,所以才會有今日的頂罪,想不到還是功虧一簣,難道趙士程連這一段也想到了?驚恐悲痛之余,他突然領悟過來,訝異的目光投向趙士程,看來,不管是誰,都小看這個大將軍之子了。
林大學士想得到的,楊文昌又如何想不到?他恨恨地望向趙士程,幾乎想撕碎這個小輩。想不到打了一輩子雁,卻被雁啄瞎了眼,他從不把趙士程當成威脅,如今陰溝里翻船,就是這小子掀的。
孫廷才做這些事,也不是沒有歉意,只不過他為了大義,必須為所當為,轉身向皇上道︰「啟稟皇上,林大學士為虎作悵,卻情有可原,因為林大學士的兒子名義上在楊右相門下,事實上卻是被幽禁,若林大學士不頂罪,他的兒子必死無疑。
微臣以為,林大學士留著這些信,也只是想替自己和其子留條後路,所以林大學士是被逼的,請皇上開恩。」
如今真相大白,皇上也驗證過信件的真偽,楊士昌就算有十張嘴,也無法解釋「,他索性豁了出去,指著孫廷才大罵道︰「孫廷才,同樣身為文官,你為何要做武官的走狗,老夫哪里對不起你了?!」
孫廷才不屑地道︰「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只是對不起所有支持你的文官!你為了陷害趙大將軍而殺害錄事大人及劉公公,更用兒子的性命威脅林大學士,這些都是你的人啊,你把所有文官當成你的棋子,可以隨意舍棄,足教人心寒不齒。」他走到趙士程身邊,拍拍他的肩頭說道︰「不過不是所有文官都與武官交惡,至少,我與趙知府可是多年至交。」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皇上大怒,當朝摘下楊文昌的烏紗帽,奪去了他的官職,不過在楊文昌痛哭失聲、聲淚俱下的求饒下,皇上不免心軟,想他也是為國勞苦功高,只是與趙仲混斗爭,一時被蒙蔽了眼,便饒了他的死罪,下令抄沒楊家,宗族流放。
至于陸游,雖然功過相抵,卻是誤入歧途,但在趙士程的求情下,皇上知曉陸游才高八斗,放棄會試實屬無奈,便罰陸游三年不得為官;而林大學士其情可憫,只是降了他三階,罰俸一年。
由這些處置可以知道,本朝的風氣重文輕武,因此武官才不得不抱成一團與文官抗衡,如今看到楊文昌犯下如此之重罪都能免死,就知文官確實容易受到原諒。
不過這些也無法改變皇上的決定了,至少這次算是讓楊文昌的派系徹底瓦解,而趙仲湜又不是個好斗之人,過往也是楊文昌逼得太過分才會無奈反擊,今後朝中文武官員之間的互動,至少不會再劍拔弩張了。
待早朝結束後,趙士程與孫廷才終于不必再掩飾兩人的好交情,大大方方地走在了一起。
孫廷才苦笑道︰「德甫,我今天才算真正認識你了,想不到你的謀略比起朝中任何一人都不差,讓你當個小小知府真是委屈你了。」
「少來這套!我才升一次官就搞得人仰馬翻,千萬別再來一次。」
趙士程此話一出,一旁听到的文武官員都忍不住偷笑。
不過對于兄弟的大力幫忙,趙士程在消遣完自己後,也不由對著孫廷才一揖到底,誠心的感謝道︰「這次能夠成功揭發楊文昌的陰謀,還要感謝孫兄的大力幫忙。」
孫廷才嘻嘻一笑。「嘿,說實話,要我去偷林大學士的東西,我可是膽顫心驚,不過我孫廷才為了兄弟可以拋頭顱灑熱血,死而後已……不過若是能不死當然最好。」
此話一出,眾官員已然不分文武,全忍不住大笑出聲,長久以來橫亙在文武官員之間的隔閡,彷佛在這一瞬間化解開來,相信以後眾人更能齊心齊力,為百姓多做點好事。
第9章(1)
為了感謝孫廷才的大力相挺,趙士程與唐琬在迎風閣擺宴請客。
由于趙士程的小氣,最好的廂房當然是留給會付大錢的賓客,他們則是在二樓的雅座與其它客人同坐,只是面對窗口,用屏風略微遮擋。
位置不算最好,不過菜色卻不含糊,五香豬腳、排翅羹、醬燒鵝……琳瑯滿目擺了滿桌,看得唐琬口水都快流滿地。
令人郁悶的是,在孫廷才面前,她仍是那個名滿京城的氣質才女,必須保持溫柔婉約的模樣,所以一桌子的好菜她只能淺嘗即止,難得一場盛宴她吃得痛苦萬分,只能咬牙切齒地直瞪著桌上那塊鹵得醬色透亮的豬腳。
「嫂子,你是不是身子不適,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太對勁。」孫廷才注意到唐琬古怪的眼神,納悶問道。
唐琬偷偷的模了模干癟的肚子,表情立刻恢復溫柔,硬是擠出微笑。「孫公子,我只是有些不舒服,不妨事的。」
趙士程瞧桌上那塊豬腳,都快被她的眼神給瞪穿了,哪里不明A她的心意,想想她也是辛苦了,為了他這個丈夫,她不得不維持端莊高雅的形象,連吃都不能盡興,這讓一向寵愛妻子的他,不免感到慚愧。
孫廷才自然不知道他們夫妻心里在想些什麼,執起筷子正要夾起一塊豬腳,唐琬見狀,都快哭出來了,而趙士程直覺的啊了一聲,讓孫廷才的筷子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兄弟,你鬼叫什麼?」孫廷才一臉莫名其妙。
趙士程反應很快地指著窗外,慢悠悠地道︰「孫兄,你看樓下那人是不是有點眼熟?」
「眼熟?誰啊?」孫廷才放下筷子,起身到窗邊往下左瞧右盼。
「那個啊!穿深藍色衣服,手里拿著佩劍的。」趙士程隨口說了一個人。
「喔……」想不到孫廷才還真認識他。「那人叫白李,自稱大宋詩仙,說他是李白轉世,貌勝潘安,文蓋陸游,所以才會拿著把劍招搖餅市,怎麼,你也認識他?」
原來京城還有這種妙人?趙士程干笑一聲。「不,我想是我認錯人了。」
孫廷才聳了聳肩,又坐回到餐桌前,拿起筷子正想夾起方才那塊豬腳時,赫然發現豬腳不見了,他困惑不已的看向趙士程,這家伙方才正和他說話,應該不可能吃,難道是……
他又看向唐琬,只見她仍是端莊的坐在那里,與他四目相交時還有禮地輕點了下頭,更不可能是她,或許他方才起了錯覺,那塊豬腳應該早就被吃掉了,只是自己忘了。
如此安慰自己後,他無所謂地又把筷子伸向醬燒鵝,那只極為入味的鵝腿,香氣四溢,皮酥肉軟,一定非常好吃。
但在他筷子都還沒踫到燒鵝之前,唐琬突然咳了一聲,然後楚楚可憐地望向了趙士程。
孫廷才停下筷子,關心的看「過去。
趙士程不由得苦笑,隨即雙目一睜,跟孫廷才說道︰「啊!方才那個白李居然飛起來了!」
孫廷才急忙往窗外看去。「在哪里?在哪里?」
「就在那個牆邊……唉呀可惜,你晚了一步,他已經翻過牆去了。」趙士程一副惋惜的樣子。
「想不到他真會武功,我還以為他只是個繡花枕頭。上回他在我們文人的詩會里舞劍,還不小心刺了自己一劍,在家里躺了半個月,如今看來他苦練有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