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亦嵐沉默的听著,縱使于樂柏的掌心傳來溫度,她的心依然不安的跳動著。
「提親那日,我說那些話只是想讓侯府回了親事,並不是要傷你的心。」
提親那時——她的雙眼睜大。
于樂柏則是第一次听聞,臉色一變。
「老實告訴你,這小子不是因為良心不安才要我去提親,而是他跟他死去的娘親一樣死心眼,只要認定了一個人,就算粉身碎骨也無怨。除了你以外,他誰都不要。」
她詫異的消化完葉初雲的話,「舅父的意思是……」她匆匆的看了于樂柏一眼,「夫君不是因著同情我才娶我的?」
「當然不是。」葉初雲替于樂柏回答,「這小子沒血沒淚,若同情就能逼他娶妻,他早娶十個八個老婆了,你真是一點都不了解他。」
于樂柏不是因為良心不安才娶她,而是因為喜歡……顏亦嵐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揚起,然後越揚越大,若不是葉初雲在場,她早就興奮得歡呼出聲了。
「瞧你這笨樣子,這天底下還真的只有這個死小子會看上。」
顏亦嵐怯生生一笑,這是她第一次被罵笨還覺得開心。
「現在是你們倆自己的事了,好好談吧!」葉初雲自知自己的責任已了,于是起身離開。
葉初雲一走,顏亦嵐立刻忍不住臉紅的輕拉了拉于樂柏的衣袖。
那小女兒的嬌怯很可愛沒錯,但是于樂柏卻冷哼了一聲,用力的一拍桌子起身,然後大步的要走出去。
顏亦嵐的笑容隱去,焦急的起身,擋在他的面前。「夫君去哪里?」
「夜深了!」他的聲音很冷,「回書房睡。」
她白胖的小手抓著他的衣角,扯了扯,想說什麼,又不好說出口。
「放手。」
她怯生生的抬頭看著他那一張臉陰沉得就像要下雨前的天空,知道他在生自己的氣,她的眼楮閃過一絲愧疚,緩緩的放開手,忍著眼眶里打轉的淚。
她突然想起,從相識至今,他連句大聲的話都不曾跟自己說過,他對她的心赤果果的擺在眼前,她卻像睜眼瞎子似的視而不見,他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顏亦嵐轉過身,現在的她只想撲在床上好好的哭一場。
才步出一步,突然一陣天旋地轉襲來,于樂柏直接抱起她,將她壓在身下倒在床上。
顏亦嵐的淚一時之間被嚇得全收了回去。
「你真以為我是因為內疚而娶你的?」
他明明是在生氣,一雙手卻往她的腰下模,扯著她的腰帶。
她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
「回答我。」他催促著。
「一點點。」她有些臉紅的想要制止他扯去她身上的單衣。
于樂柏不滿的輕咬了下她的肩,阻止她的掙扎,「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什麼叫做一點點?」
「就是一點點以為。」她整個人像火在燒一般,緊張得心怦怦跳的,「你別生我氣了?」
「我只氣為何一開始不索性就坐實了傳言。」
「什麼?」
「真壞了你名節,蹂躪你一番再說。」
她震驚的看著他,還未來得及說話,他的大手即托起她的後腦,用力的吻住她的唇,不容許她逃月兌。
在春暢園的花園里,葉初雲抬頭看著滿天星斗,晚風吹來,帶了一絲寒意。
他這個舅父,真是不容易啊!還得幫忙作媒人、和事佬,若少了他,這小兩口現在還僵在原地,猜不透彼此的心意。
他一臉自得意滿,壓根就忘了,一開始明明就是他在提親時亂說話才惹得小夫妻種下心結。
「大當家。」一個黑衣人無聲的出現在葉初雲的身旁。
葉初雲沒有一絲驚嚇,只是挑了下眉。
「越王在等你。」
聞言,葉初雲在心中嘆了口氣,怎麼越討厭所謂的皇親國戚,這些人越要硬是黏了上來。「守著門,別讓人進來。」
「是。」
他一身白衣,豐神飄灑的走進屋子里頭。
顏亦嵐還未出嫁的時候,娘親總是教導她,女子不該拋頭露面,但從上灶房幫忙之後,她就儼然成了另一個掌勺大廚,還時不時的跟著王掌櫃、劉掌櫃去招呼客人,且只要不是忙得沒時間陪他,于樂柏也不會出聲制止。
于是乎,悅客來開始看到一個身形圓潤總是笑臉常開的丫頭忙進忙出。
不久,京城的傳言四起,說是侯府千金嫁雞隨雞,只好委屈的在悅客來拋頭露臉招呼客人。
傳言一出,大伙兒都想來看好戲,不過上門來的客人看到的永遠不是臭著一張臉的顏亦嵐,而是她圓圓的臉上笑口常開。
顏亦嵐語調輕柔、招呼周到,不見一絲驕縱貴氣。她雖然不美,但有獨特屬于自己的風情。
不單是上門的客人,就連悅客來上下的廚子、伙計、護院都越來越喜歡她。
顏亦嵐沒有一絲派頭,卻是悅客來說話最有分量的一個,因為掛名大當家的葉初雲永遠拿于樂柏這個少爺沒辦法,可是來了一顆球——這是葉初雲給顏亦嵐取的綽號,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爺終于有了天敵,少爺只听那顆球的話,所以大伙兒真有什麼事,全都開始去找顏亦嵐商量。
畢竟比起葉初雲和于樂柏,店里的伙計們更喜歡雖頂著千金女的身分,卻沒半點架子的少女乃女乃,不像葉初雲和于樂柏——單就那副不像平凡人的長相,看著就有距離感。
日正當中,正是悅客來最忙的時候,顏亦嵐原在收帳,看人手不足,她也偶爾搭把手幫忙招呼當跑堂。
「這不是嵐兒嗎?」
听到這聲叫喚,顏亦嵐抬起頭,因為認出來人而笑容微隱。
「這是怎麼回事?」陳氏用絲帕捂了下自己的嘴,看顏亦嵐素面朝天,發髻因為忙了一個早上而有些松散,身上穿著一身青色的布衣布裙,沒有半點首飾,不見一絲貴氣。她露出驚訝的神情,「堂堂侯府千金竟淪落到在這里招呼客人?」
顏亦嵐微斂下眼,她一個千金嫡女拋頭露面管著悅客來生意的事,早傳遍了大街小巷,現在陳氏卻在她面前擺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實在太過虛假。
真是倒胃口的來客,不過……她吸了口氣,臉上恢復笑意盈盈,想起舅父常說的,只要想著銀子,再討人厭的客人都會變得可愛,而他們現在最該做的是,讓討厭的人乖乖吐出銀子進到她口袋。
「是啊!正如李夫人所見,現在在悅客來幫把手。」
「婆婆,何必跟這種下人多說話?」楊冬晴在一旁低語,但聲音卻剛好拿捏得宜的讓顏亦嵐听進耳里。
顏亦嵐臉上的笑意依舊,下人……和高官相比,她確實是個下人,她承認,也不認為這有什麼丟人的。
「今天天熱,」楊冬晴高傲的掃了顏亦嵐一眼,「還不快給我們找個位置。」
「不好意思,李少女乃女乃,」顏亦嵐指著悅客來座無虛席的場面,「今日人多,可能得等會兒。」
「等?!」听到這句話,陳氏的眉頭一皺。「你應該早就听聞我家新兒現在已經升為大理寺少卿,堂堂四品官的家人到來,你還不快去給我找個位置。」說著,手還刻意的踫了下頭上的珠花,故意擺弄那上頭亮晃晃的寶石。
不過就是米粒大的紅寶,這種等級她有一堆,只不過都鎖在庫房里,畢竟現在做著食肆生意,根本用不到,顏亦嵐心里覺得好笑,「回李夫人,是有听聞李大人升了官,不過——你們還是要等。」
陳氏听到她的回答不變,氣不打一處來,想當初她娶媳婦時,因為悅客來的萬兩聘禮、侯府的十里紅妝,令李楊兩家丟了面子,今日新兒成了四品大官,算是討回了些面子,便跟著楊冬晴上悅客來,特地想要炫耀一番,偏偏不見顏亦嵐有半點嫉妒之心也就算了,竟還不把她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