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不會去京里。」他粗聲粗氣地說道。「她只會留在我身邊。」
「呵呵,叢當家說笑了,叢夫人這般美眷,自然無論是誰都會放在身邊好好珍惜的,叢當家舍不得,本府自然曉得。」以他為官這麼久的經驗,吳良當然看得出來這魯男子吃醋了。「只不過叢夫人想的法子都是福國利民的好方法,若只因為她是叢當家的夫人就要鋒芒盡斂,屆時覺得可惜的或許不只本府,普天之下黎民百姓應該都會為之嘆息。」
他輕輕巧巧的把仰慕明天晴的心意延伸到了天下蒼生的境界,口拙的叢大勇自然辯不過他,只能氣呼呼地瞪著吳良,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請叢夫人好好考慮一下本府的提議,本府今日就先告辭,至于方才夫人所說雇用災民為佃農的計劃,若有需要本官協助之處,自然是義不容辭。」
待吳良走了,明天晴此時才哭笑不得地白了眼叢大勇。「你這傻子,說話怎麼那麼沖?那可是巡撫大人。」
「誰叫他一直看你!」叢大勇酸溜溜地道。「還想把你從臨川城騙到京城,誰知道他存什麼心?」
這股酸氣濃到連叢大孝都聞到了,燻得他退避三舍,竊笑而去。明天晴則是笑得更加開懷,他的表現滿足了她身為女人的虛榮心。
「可是你就願意讓我的才智這麼被埋沒了?」她故意問。
叢大勇一听,臉頓時皺成了一團。
明天晴看得好笑,見四下無人,便輕輕地偎進了他的懷中。
「吃什麼醋呢?只要你像吳大人所說,把我放在身邊好好珍惜,不管我走到哪里,永遠是你叢大勇的妻子!」
枯樹村的幾種異族作物耐旱易收,口味又新奇,叢大義在叢大勇那兒狠狠的吃癟之後,便瞞著叢大忠私下派人到南方收購那些種子試種,但豐收是豐收了,所有作物及果實卻苦澀得難以入口,別說拿來賣錢,扔在地上說不定連耗子都不想看一眼。
于是他徹底的明白,明天晴並沒有騙他,枯樹村里的作物的確經過改良,也一定要經過明天晴及叢大勇才能種得出來那種好吃的口味。
在過年時他們拒二房于大院之外,被叢大勇與明天晴輕描淡寫地一嗆之後,叢大義雖然表現得不以為意,但他心里確實怕了,他知道明天晴手段之厲害,叢大勇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測,也許他們真能辦到,因此他才會提醒叢大忠,可以學明天晴越級告官。
這個官便是京城里的戶部郎中李永,至于他們是透過什麼骯髒手段才拉攏到這位大人,也只有大院里的幾個人知道。戶部郎中是五品官,擺在京里只能算是個不大不小,說出來人家也不一定會怕的官,但他是京官,在戶部又有實權,因此拿到外地去唬唬那些鄉下人還是很有用的。
所以過完年沒幾天,叢大忠兩兄弟便急急出發前往京城,兩個月後,一封急信果然來到了臨川城,直接寄往了大勇茶棧。
第7章(2)
砰!大勇茶棧的一張桌子被盛怒的叢大勇擊碎。他雖然是個憨厚老實的好人,卻不代表他沒有脾氣,如今在他手上這封京里來的信便確確實實地激怒他了。
幸好現在已經是休息時間,否則客人不知會被嚇走多少呢。
叢大勇被明天晴白了一眼,知道自己下手太重,尷尬地抓抓頭,氣也消了一點。在眾人詢問的目光下,他才憤憤不平地開口——
「這封信是一個叫李永的官寄來的,說什麼現在全國饑荒,我們不能自私獨佔可以解決饑荒的作物,因此必須無償把所有作物及種子都交給他,還要把種植技術也全部移轉……」
他話還沒說完,砰的一聲,椅子也碎了一張,這次卻是叢大孝。「哪有這種道理?憑什麼我們辛辛苦苦種的東西和研究出來的技術,要交給一個听都沒听過的官?」
「還不只這樣。」叢大勇更生氣的是下一段。「信里還說,要咱們枯樹村的全體村民共體時艱,這段時間的耕作成果要全數上繳,以後就替他李大人種植作物救濟蒼生。」
「無恥!簡直太無恥了!這手法和叢大義那一伙人有什麼兩樣?」叢大孝一生氣,又失手劈了另一張椅子,經過幾次與叢家大房的恩怨,對于那群人他們已不再以兄弟相稱。
「最後他警告咱們若不听從,滿門抄斬。」叢大勇終于說完了,表情既憤怒又無奈。「我當過軍職,知道京里來的命令一般要透過知縣錢大人代轉,且會有正式文書,上蓋官章,像這種私傳的命令信函肯定有鬼,大多是那李永想中飽私囊,我們怎麼能答應?」
叢大孝手原本又舉了起來,卻劈不下去,想不到最後還來個滿門抄斬,他們叢家不過是偏鄉的小老百姓,怎麼跟京官斗?
一旁的林氏及叢敏等人也陷入了愁雲慘霧,只有明天晴沒好氣地道︰「李永是誰?他說要斬便斬,當京里都沒有其它的官員了嗎?」
叢大勇一听就知道明天晴必然有所想法,立刻轉怒為喜,「娘子,你又有什麼好辦法了?」
明天晴微微一笑。「這哪需要什麼好辦法?我們種植作物的技術已經答應要交給吳大人好因應這次的饑荒。李永就算是京官,但戶部郎中只是個五品官,吳大人可是手握軍權,結結實實的二品官,我們大可以不必理會那個李永。」
「哇!嫂嫂你連吳大人是二品官,手握軍權你都知道啊!」叢敏听得猛點頭,她現在可是對明天晴的博學多聞相當祟拜。
不過這話听在叢大勇耳中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明天晴從小在臨川城長大,也沒去過京城,對官員的品級居然這麼有概念,肯定是那個吳良告訴她的,要用他自身的高官厚祿吸引她上京。
他們什麼時候走那麼近了?還聊了他所不知道的話題?
叢大勇內心十分不舒服,沉著臉道︰「我們不必靠吳大人!」
「不靠吳大人,難道你要拿刀去和李永拚?」明天晴好整以暇的反問。
「這……我在朝中也有些朋友,我可以找他們幫忙。」叢大勇一急,想都不想便月兌口而出。
他這話等于拿針刺了明天晴的心,她的表情頓時凝重起來。「你那些朋友都是軍營的吧?」
「是啊!像呂大將軍,那可是一品官,遠遠勝過巡撫的二品官呢……」叢大勇得意地解釋著,好像這樣他就贏了吳良似的,甚至他在辭去軍職以前的軍階,也不是區區五品官能望其項背的。
「叢大勇,你答應過我什麼?」明天晴有些生氣了,顧不得林氏在場,語氣忍不住重了些。「你找了呂大將軍,那下一步呢?換你回去做將軍?」
叢大勇一時語窒,他方才得意忘形,居然忘了對她的承諾。他答應過她不會聯絡以前的老長官,不會回到軍營,要永遠陪在她身邊,結果今天因為吃吳良的醋,什麼老底都想掏出來比,居然就觸了她的逆鱗。
「天晴,我不會回去的。」叢大勇尷尬地道。
明天晴深吸了口氣,定定地望著他,「你回不回去不是重點,若你有辦法能不必天涯相隔,不會拋棄老母妻兒,那麼你愛回去哪兒就去哪兒。你別忘了,當年爹過世,你不但來不及回來,甚至被蒙在鼓里——」
「天晴!」突然,林氏說話了。她一向不太插手兒子與媳婦之間的事,事實上她也不太清楚兩人在打什麼啞謎,但媳婦提到了叢老爺,那是她心中的痛。「別再說了,大勇他爹的事每個人都很遺憾,不能只怪大勇,你就別生他的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