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一變,這也才注意到眼前的寢殿並非是自己的肅王府,而是他當年未出宮前在宮內住的紫凌宮。
低頭時不經易瞥見自己手上的肌膚,居然毫無皺紋斑點,光滑如同年輕人,這……這是怎麼回事
「彭順,快、快給我鏡子!」他急催。
「鏡子?呃……好的,奴才這就去取。」主子怎麼突然要照鏡子了?彭順不好多問,趕緊去取來便是。
鏡子到手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朝鏡中的自己看去,這一看,當場傻住!
這是他,年輕時的他,若此時是順義十五年,那便是自己十九歲時的樣子,而這怎麼可能
「砰!」又是一道煙火爆破的聲音傳來,他想起來了,父皇六十大壽時,所有皇子必須于前一夜就去父皇寢殿外跪壽,這跪了一夜回來,到了下午犯困,便倒頭就睡,但這一睡就錯過了十年一次的煙火秀,當時醒來時還曾責怪彭順未能喚醒他,對彭順發了一頓脾氣……而這時,就是那時
魏泱火速下床,去到外頭時只見到最後零星的火花落下,那絢爛的火樹銀花美景還是錯過了。
「哎呀,主子若能動作再快些,定能看到最美的時刻的。」彭順一邊惋惜的說,一邊往主子臉上瞧去,卻見到主子那像是震驚、錯愕、不解、難以置信的表情,千變萬化,總之神色復雜得很。
「主子……您還好吧?」彭順發覺主子一覺醒來,對每件事的反應都好奇怪,讓人無法理解,不禁關心的問。
魏泱猛地回神,細眼看著彭順,心思千回百轉,他回到二十八年後父皇當政的時期,此刻的自己不再是受大哥壓迫的悲慘王爺了,這麼離奇的事居然發生在他身上!
難道是自己臨死前所生出的那一股恨意,讓上天給了他重生的機會,來挽回自己所錯失的一切?
心緒在一陣混亂後,他終于慢慢冷靜下來了,片刻後,他雙手縮緊成拳,驀然興奮起來。
既然自己重生了,那他將好好地把握這新的人生,他絕不再錯踏一步,讓自己再次失去所有!
清河殿內,大業皇朝的五位皇子跪在皇帝魏衍行面前。
五位皇子依序為二十六歲的老大魏超,二十四歲的老二魏單,二十三歲的老三魏曲,二十歲的老四魏新,以及今年十九歲老五魏泱。
魏超與魏泱同為皇後李芳宜所生,魏單之母是端妃王倩梅,魏曲的母妃是皇貴妃,于五年前逝世,魏新則為地位不高的貴人蘇春華所出。
此刻這五皇子的表情不安、心頭忐忑,因為出了一件事,魏衍行正雷霆大怒著。
「說,是誰偷閱了呂太師呈給朕的奏折」魏衍行怒不可遏的質問。
下頭五個兒子沒一個人應聲。
魏衍行更怒,用力拍了御案。「還不老實招來!」
五個人一驚,忙叩首了,尤其是老大魏超,他手心全是濕汗。
魏泱用眼角余光瞄見魏超偷偷用袖子抹去手上的汗,心里不住冷笑,他記得很清楚,這事是大哥做的。
那呂太師上奏的內容事關立太子之事,大哥好奇便趁父皇不在清河殿時偷潛進來翻閱,哪知父皇回來得早,他人是及時溜了,但來不及將翻開的奏折再放回原處,讓父皇發現了異狀,當下立刻詰問守在清河殿外的太監是何人進來過,那太監平時就得大哥好處,又怎會供出大哥來,便推說自己內急,離開一會沒見到是何人入內翻閱奏折的。
可這清河殿是父皇平日理政之所,入夜極少有外臣覲見,且父皇又已去了外殿,這入夜後能進到這殿里的就只有五位皇子,因此五人都被叫進殿了。
而二哥、三哥、四哥也如同他一樣,心知肚明必是大哥所為,父皇年事漸高,朝中不斷有聲音勸父皇冊立太子,大哥身為嫡長子,但見父皇似乎傾向立賢不立長,這當然讓大哥緊張了,而呂太師乃是父皇最為倚重信任的大臣,事關太子之位,大哥自然是好奇呂太師對父皇說了些什麼。
然幾個兄弟雖都對此事心中有數,卻無人想得罪大哥,他畢竟是母後所生的嫡長子,在大業,長子地位不可動搖,絕大多數人還是支持他當太子的,再加上大哥為人猜忌,若是受他排擠,將來日子必不好過,因此個個低頭不語。
可此舉更激怒父皇,非得抓出個人來不可,而他早經歷過這事,曉得待會跳出來承認的必會是——四哥,魏新!
四哥的生母蘇貴人身分低,又不受寵,相對的,四哥在幾位皇子中也最不受父皇重視,因此若兄弟間有誰出事,大多由他出來頂罪,這回也一樣,在大哥一個眼神下,魏新硬著頭皮跪前一步了。
「是……兒臣做的。」
他話一說完,父皇御案上的硯台已經飛出去,砸中他的額頭,他頓時頭破血流,外加滿臉的黑墨,模樣狼狽至極,他按壓著額上的傷口,吃痛卻不敢吭氣,只能默默忍下。
一旁的魏超見了,屏著氣息,不敢多言一句,父皇繼續痛罵魏新心術不正、膽大妄為,竟膽敢偷閱奏折,走下御座又是給他一腳,踹得他趴在地上爬不起身。
幾個兄弟見父皇大怒,無人敢上前勸阻父皇,特別是魏超避得更遠,于是他站了出來,幫四哥說了幾句,魏衍行瞧了他一眼,似乎對他敢在自己盛怒時站出來頗為訝異,之後怒氣便消減了不少,只再罵了魏新幾句就讓他們兄弟連魏新一起全滾出清河殿了。
五人出了清河殿後,魏超將手搭在神情淒慘的魏新肩上。「我那有雲南進貢的金創藥,待會就讓人給你送過去,這幾日你好生養傷,日後……別再干這樣的事惹怒父皇了。」他竟有臉說,完全無一絲的愧疚。
「是……都是我的錯,我下次不敢了。」魏新個性懦弱,明明怒在心頭,也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唯唯諾諾的點頭。
其他兄弟見了,不免同情他,這回魏超做的是過分了,將魏新害得這麼慘,還好意思說這話,明擺著不願意拉下臉認錯。
但盡避如此,在魏超面前,其他人還是不敢多說什麼,僅是安慰魏新兩句就各自散去了,魏新則由侍從攙扶著落寞的走回自己寢宮去。
「主子,奴才瞧四皇子是冤枉的。」見眾人都離去了,彭順才敢湊上來對魏泱說。
魏泱瞥了他一眼。「何以見得?」
彭順嘴一噘。「您可別瞧不起奴才,奴才看事準得很,那四皇子性情……呃……溫和小心,怎敢做出這種事來,而奴才瞧皇上也看得出來,要不然,偷看奏折這事非同小可,若扣上圖謀不軌的罪名也是夠嗆的,怎會只是打罵一頓而已?雖說您上前說項了,但一般若沒送到宗人府去關個幾日,那是不足以息事寧人的,所以說啊,這事沒那麼簡單的。」彭順說得口沫橫飛,分析得極有條里。
「那你認為誰干的這事?」他淺笑再問,這奴才的機智聰明他向來知曉,只是上輩子遇到自己這沒出息的主子,才不得不跟著受苦。
自己前生死時身邊就只剩這個忠僕替他哭喪,這生,自己重新來過,也定要讓這小子的人生跟著轉變,後半輩子自己定要讓彭順當個受人重視、有權有勢的奴才!
不過,方才彭順的一番話,倒是提醒了自己一點,他們兄弟既猜得出是大哥所為,想必父皇心中也有斷定,不揪出大哥定是另有計較。
他曉得父皇一直冷眼觀察著他們兄弟幾個,因此清楚大哥並非治國良材,前生父皇才決定要將皇位傳給他,只是大業從無傳位麼子的先例,要傳位于他困難重重,得一步步慢慢來,同時也不能將大哥逼急了,否則狗急跳牆,要傳位于他會更困難,父皇謀算這許多,當年卻未告訴他,可此刻,他已能體會,並猜出父皇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