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香酒樓三位東家全到齊了,也就三個人,扣掉他本人,誰會下手一目了然,不容狡辯。
「凡事要講求證據,捉人要捉贓,你哪只眼楮看見我起壞心眼了?」他兩手一攤,很是無辜。
「听听,這小子蔫壞的,你以後離他遠一點,他這人壞在骨子里,遲早把你賣了。」
兩人相處久了,蘇承文太了解齊正藤這些年的轉變,隨時都在算計人。
沒把大哥的話當真,蘇輕憐頗為得意的自傲。「那是我教得好,把傻小胖教成聰明小子,腦袋瓜子也換了一顆,要是像以前傻愣傻愣的任人欺負,你哪來的好幫手。」
飄香酒樓會經營得如此成功,有他的一份功勞在,三人齊心,合力斷金,他功不可沒。
「是呀,青出于藍,更勝于藍,論起做生意,小小,你不如他。」這是一株經商的好苗子。
江山代有才人出,她不爭這鋒頭。「我做好我的地主婆就好,也許你們銀子賺得比我多,可是誰能比得上我的田地廣,平陽縣附近能買的地我差不多買完了,手上有余錢。」
「所以說你是回來買地的?」她還真是不遺余力呀,為了土地東奔西跑,一點也不像溫柔婉約的大家閨秀。
她輕點螓首,「這是其一。」
「其一?」還有其它原因?
「大哥,你是不是太不關心我們姊妹了,你知道姊姊今年幾歲了嗎?」她眼露不屑的輕哼。
「她……呃,十四……不,十五……」他記得之前辦了及笄宴,可他沒趕上……
「姊姊十六了,正在議親,娘看中的是縣令家的管大哥,兩家還在相看,但八九不離十,我快要有個姊夫了。」管家門風嚴謹,男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姊姊很中意這一點。
「什麼,這麼快?」蘇承文的訝異不是假,他真的沒注意大妹妹已到了議親的年紀,他記憶中的蘇朧月似乎還是挽著雙丫髻的小泵娘,故作嚴肅的裝大人,喜歡鮮艷的珠花……
蘇輕憐笑得有點賊,看向猶在感慨中的大哥。「大哥,你也不遠了,娘挑中了幾家姑娘,先看看品性,今年底或明年開春先定下來,交換庚帖,等你滿二十再行迎娶。」
蘇承文一口茶噴了出去,差點嗆到。「不……不會吧!」
「連我都避不了,大哥算什麼,娘這一、兩年十分熱衷為兒女挑對象,她一直擔心她年歲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沒法子好好操辦咱們幾個的婚事。」所以她不逃不行。
她才十三歲,又不是三十歲,真不曉得娘親的心里在想什麼,十來歲嫁人太小了,骨架還沒發育完成呢。
蘇輕憐一邊在心里埋怨古代的早婚,一邊玩著手指,渾然沒發現在她說出那句「連我都避不了」時,坐在身側的齊正藤眼底閃了閃暗光,兀自想著該如何逃過這場災難。
第六章不著痕跡探心意(2)
蘇承文好笑的搔搔耳朵。「娘也想太多了,朧月也就算了,她都十六了,你才幾歲呀,有什麼好急的。」
蘇家小妹的個頭是長高了一點,可是在哥哥姊姊眼里,她還是那個比貓兒大不了多少的小娃兒,體弱多病、面色蒼白,喘口氣來都會臉色發青,一副快要斷氣的模樣。
即使事隔多年,他們也忘不了她五歲前的羸弱,小小的臉兒、小小的手、小小的腳丫子,一切小得令人心疼。
「就是,就是,大哥趕緊寫封信給娘,讓娘不要亂點鴛鴦譜,姻緣自有天定,該來的總會來,她在一旁瞎攪和是無濟于事。」她點頭如搗蒜,將一切希望寄托蘇家長子。
「為什麼不是你去說,娘最疼的人是你。」女兒是寶,兒子是草,他有深刻的體會。
蘇輕憐很認真的輕啟朱紅色唇瓣,「因為你是我大哥。」
「……」蘇承文頓時啞口無言。
這個理由太好了,好到他無力反駁,身為長兄,他有責任照顧年幼的弟妹。
蘇承文都想哭了,被妹妹反將一軍。
「小小,你要回來幾天?」暗暗盤算的齊正藤如平日一般,不顯山不露水的探問,面色如常。
「看情形。」她自個也不確定。
「你還要買田置地嗎?」他問。
一說起買地,她的精神就來,十分振奮。「買,為什麼不買?我手中的銀兩能再買一、兩百畝。」
「未逢災年的年頭,賣地的人少,不過我可以幫你問問,這些年我也結識不少人。」
齊府名下的土地不在少數。
「真的嗎?那我要先謝謝你了,你是良朋益友,我的及時雨……」忽地瞧見比她長的睫毛,再看見相當陌生的俊秀臉孔,說實在話,她非常不習慣,總覺得是另一個人。
「小小,你怎麼了?」
看他看得出神,眼中有瞬間茫然的蘇輕憐覺得耳根有點發熱,「藤哥兒……不對,要叫你齊二少,可是又怪怪的,明明是很熟悉的人,忽然間卻不知要如何稱呼,人一長大,煩惱也跟著來。」
「叫我齊二哥好了,省得你苦惱。」他笑得無害。
黛色的眉頭一蹙,「有種被你佔便宜的感覺。」
他看似隨意地曲指輕扣她秀額,「我本來就大你兩歲,喊聲二哥不吃虧,好處還在後頭。」
「有好處?」她懷疑。
「你不是要買田?」他的意思是多巴結巴結他,他幫她多挑幾塊好田,保證物廉價美,物超所值。
「嗯。」蘇輕憐兩眼亮如寶玉。
「這不就是好處了,我能讓你買到爛田嗎?」他一副自家人的神情,不用跟他客氣。
「這倒也是,不信你還能信誰,你要是敢騙我,我大哥就會敲破你的腦袋。」有兄長靠就是不一樣,底氣足。蘇輕憐想起從小到大,受盡爹娘和兄姊的寵愛,她全身溢滿幸福感,身為家里最受寵的孩子,她有任性的本錢。
被賦予重任的大哥蘇承文只差沒苦笑了,他妹妹還真信任他。「小小,你買那麼多地干什麼?等將來嫁了人,你還管得來嗎?光是相夫教子就足以讓你忙到雙眼發黑。」
她振振有詞的回道︰「有備無患嘛,要是哪天來個大洪水,顆粒無收,我種在高處的糧食好歹能搶收一、兩成,比別人多一些機會,在無糧可食的時候能多撐些時日。」
蘇承文一听,失笑,但齊正藤卻頗為認同的點頭,身為生意人,眼光看得長遠,他認為這想法不錯。
「小小,你的未雨綢繆未免太荒謬了,這幾年風調雨順的,哪有風災雨禍,年年豐收的稻米價低傷農。」買田是好事,但積糧防災不切實際,要等到哪年才用得上。
此時的蘇承文並未想到,妹妹的烏鴉嘴還真的言中,在連著多年的豐衣足食後,數年後一場連月的暴雨沖垮了堤防,蘇輕憐趁雨勢不大時搶收了部分糧食,也就是那些糧食讓他們度過洪水侵襲的艱難日子。
蘇輕憐不理會兄長的短視。「反正糧積多了自賣,又不虧本,咱們有米就不愁荒年了。」
「這……」好像有幾分道理。
糧吃不完可以賣嘛,又不是放到壞,是他迂腐了。
「對了,齊二哥,你們家的人面廣,你幫我把糧倉蓋在通風良好的高處,最好連我要買的土地也要地勢偏高,不能買在低窪處,地低容易積水。」她真的很怕水災。
齊正藤好笑她的憂心忡忡,刻意的取笑她。「是,蘇二小姐,你的吩咐莫敢不從,我很怕蘇大哥打爆我的頭。」
她不能少操心一點嗎?老是這般憂國憂民。在已能獨當一面的昂藏少年心中,昔日的蘇小小便是小娃兒愛裝大,老氣橫秋的教訓人,如今年長了幾歲,愛托大的臭毛病還是改變不了,仍是想得太多的小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