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泵娘,是舍妹無狀,做出無禮之舉,請你不要見怪。」穿著一身天青色的衣袍少年拱手一揖,端的是行止得宜,容貌秀逸。
「她真的是你妹妹?」蘇小小一臉不信。
「是的,正是舍妹。」少年憋著氣,拉住想沖上前抓人臉皮的妹妹。
「你們不是同一個爹娘吧?」她想。
「同父同母所出。」他回答得很誠懇。
「怎麼差那麼多,一個溫文有禮,一個野貓上街,你娘懷你妹妹時品的是花椒還是爆竹?」一說完,她自覺好笑的笑起來。
「這……」少年的面皮迅速的泛紅。
「你才是臭狐狸,敢嘲笑我,我抓破你的臉,讓你沒臉見人。」不知是性情烈還是脾氣壞的小泵娘,使盡一把蠻力,惱到不行地想掙開兄長的桎梏。
「小蟬,別鬧了,出門之前我們明明說好了,不準鬧事。」他這妹妹受不得氣,總愛爭強好勝。
听不進任何話的方玉蟬有些魔怔了,非要找人算帳,「我不管,今天我不抓花她的臉我不甘心!」
盛怒下的小泵娘力氣特大,她用力踩了大哥一腳,把他推開,一個箭步沖上前,留著長指甲的十指往前一撓——
「不許你傷害小小!」
就在眾人以為方玉蟬真要傷著人,被人群推著走的蘇家兄姊急得要命時,一道胖胖的身軀往前一站,一節一節如蓮藕的胖胳臂朝前一推,把急奔而來的小潑婦推出去。
所有人都驚呆了,望著跌坐在地的小泵娘。
突地,失了面子又跌疼的方玉蟬放聲大哭,見狀大家都很尷尬。
「小貓笑,小狽哭,你就耍賴著吧!銅板不用你撿了,不過買冰糖葫蘆的錢還是由你出,誰叫你弄掉了我的銅板。」蘇小小踩了人家的痛腳後,只取走兩串冰糖葫蘆。
一串冰糖葫蘆有五顆,兩串十顆,他們五個人一人分兩個,嘻嘻!罷剛好。
「死胖子,你給我記住!」方玉蟬不甘的大吼。
死胖子?正咬著山楂果的齊正藤僵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比別人圓的肚子。「小小,我很胖嗎?」
她看了一眼他沒有腰身的圓桶身材,不想太傷他的自尊,「胖是福氣,有人想胖還胖不起來呢。」
他一口吞掉一顆冰糖葫蘆,正要吃第二顆,「可是我好像圓了些。」他有胖的自覺,卻沒想過要瘦下來。
「是圓了點,不過你家養得起。」小時候胖不是胖,長個子時就會抽長,圓肚子會變小,不用太擔心的。
「他……他們……呃,我認識。」他咬著下唇,吞吞吐吐地說著,表情不太自然。
「你認識?」喔,遇到熟人了。
「嗯,是我舅舅的小孩。」他的表哥表妹,他們常常到府里玩,只是嫌他胖,從不找他玩。
「哦,下次遇著了,你要裝沒遇見,打死不能承認,說他們認錯了,你沒出門。」
那個凶殘的小泵娘看來不好惹,肯定是有仇必報的主兒,少去招惹她為妙,他可不是她的對手。
「好,我听小小的。」他笑著取下面具,放在手上耍玩。
蘇小小和兄姊們走過一間客如雲涌的酒樓,她忽生感慨的拉住大哥,「大哥,我們也開間酒樓好不好?」
「開酒樓?」年僅十一的蘇承文為之一愣。
「不是現在,再過個一、兩年,等爹買了地,我們蓋農莊,養上雞鴨、種上菜,滿地的稻田黃澄澄,我們用自家種的糧食釀酒,將養殖的牲畜送到酒樓,自給自足不用跟販子買,肯定會賺很多很多……」她看到滾滾而來的銀子。
「你呀,鑽進錢眼里了。」他笑道。
「好不好嘛,大哥,算是幫姊姊和我攢嫁妝,等我們要嫁人時,就有良田千頃,白銀萬兩,陪嫁鋪子和莊園。」她想的不是自己,而是讓蘇家更富裕,有足夠的銀兩揮霍。
「攢嫁妝呀……」蘇承文陷入思考。
因為蘇小小今日一席話,原本打算走科舉的蘇家長子一頭栽入商場里,在酒樓茶肆中成就一番事業。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鞭炮聲響徹雲霄,街坊鄰居奔走相告。
中舉了、中舉了,秀才老爺中舉了,考上舉人,秀才老爺不再是秀才老爺,要改口稱舉人老爺了。
在蘇小小七歲時,家境日漸寬裕的蘇正通有錢又有閑,他重拾課本,一有空閑便有書里鑽,閑人閑事一概不管,全交由妻子及長子打理,全心全意在科考上。
十年寒窗苦讀,終于梅自苦寒來,熬出頭了。
「舉人老爺,恭喜了,你這一身紅衣真大氣,給你老討喜氣來了。」紅包紅包,快拿來。
「調皮。」人生正得意的蘇正通呵呵直笑,滿眼喜色地看著故作討賞人,插科打嘩的小人兒。
「爹呀,你不給紅封還打人,沒意思,自家人報喜也是福氣,你怎麼大小眼,想省那幾兩銀子。」蘇小小取下頭上的大紅花,故作著惱的嘟著紅咚咚小嘴,流露小女兒嬌態。
他笑著摟過女兒,往她粉女敕小臉一羞。「多大了還這麼淘氣,我們家小小是小小地主婆了,還看得上這幾兩銀子?」
「沒人嫌錢多的,多多益善。」
她驕傲的把頭一仰,一副大老爺模樣,把蘇家老小逗得開懷。
蘇正通把豆腐作坊一年的盈余拿去買地蓋農舍,依著小女兒的要求挖塘養魚、養螃蟹、種起蓮藕,另外也買下一座山頭養雞,近湖邊的地方圈了一塊地,養上水鴨和大白變。
他事先言明,這是給兩個女兒攢的嫁妝,兒子沒份,全年所得盡遍蘇朧月、蘇小小所有,包括養雞養鴨的地。
得到分紅的蘇朧月存著不花,嫁人的事還太遙遠,她沒想那麼多,一部分存下來當私房,一部分用在胭脂水粉和布料上,也買了幾根金釵銀簪,準備好好裝扮自己。
蘇小小罷好相反,雞鴨一年能賣好幾次,魚是半年一次,蓮藕和螃蟹是一年一次,因此她只要一拿到銀子,二話不說的叫她爹幫她買地,一買就停不了手,身無分文。
短短一年間,蘇小小名下約有四十五畝地,她自己當然種不了,特意請人來種,她用娘每個月給她的零花錢發工錢。
所以表面看起來她很富有,其實家里她最窮,只在田里作物收成時才有入帳。
不過在她爹中舉前,她終于收到第一筆田獲的銀兩,足足有一百二十兩,她笑得可樂了,不時在爹娘、兄姊面前炫耀她是地主婆,等今年的田地全收成完,她最少能進帳五百兩,由地主婆進階大富婆,歡迎他們來借。
只是銀子剛一到手,她又想花出去了,土地越多越好,只要不遭遇天災人禍,土地的升值會越來越高,她買到算是賺到,年年生產的糧食和蔬菜有的賣,有的她打算拿來釀酒,烈酒在北方的銷售一向供不應求,尤其是大寒天。
因此,她又要變窮了。
「你哥說的沒錯,都鑽進錢眼了,見錢眼開,沒瞧見爹娘養你的辛勞。」趙玉娘故意打趣小女兒的貪財。
「娘這話冤枉人了,我不依,瞧我兩眼長得天大,哪會瞧不見最疼我、最寵我的美女娘、俊朗爹,我哭,嗚嗚嗚……」她裝哭的揉眼楮,抱著娘親的腰一個勁撒嬌。
「少埋怨老天了,就你這小搗蛋老來挖娘的心窩,小孩子快快長大就好,不要憂煩銀子的事,這些讓娘來操心。」她的寶貝女兒長高了些,雪白的小臉多了點血色,玉雪聰明得惹人憐愛。
看到女兒日益康健,趙玉娘比什麼都高興,一度她和丈夫以為這個女兒養不到三歲,沒想到老天爺垂憐他們一片父母心,不僅把女兒還給他們,還如此慧黠機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