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爾對她的冷淡早已看在眼中,心知肚明。沉默了許久,她忽然開口問︰「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楚懷冰轉動眸子瞥了她一眼,口氣仍舊是不冷不熱︰「從何說起?」
「因為你哥哥。」伊莎貝爾也簡單地扔了個答案給她。
她看向伊莎貝爾,驟然發現對方眼中的神色竟是古怪的戲譫,一下子激怒了她,「你干什麼那樣看我?我討不討厭你和我哥哥有什麼關系?」
「關系可大著呢!」伊莎貝爾悠悠的輕笑一聲。「听說這世界上有一些有戀父情結的人,也許還有戀兄情結吧?」
「你!」楚懷冰直起身子,眼眸冰冷如雪。
「被戳中心事了?還是不想承認?這種事情其實挺好證實的,比如說……」伊莎貝爾忽然起身湊到兩個男人當中,側過半個身子,確保將楚懷玉和自己的動作都能完整的展露在楚懷冰的眼前。
「玉,你看我今天的口紅顏色是不是太深了?」
楚懷玉有些詫異伊莎貝爾會突然問這種問題,但還是溫文地笑答︰「不深啊,配你的膚色很好。」
「那,我的眼影呢?我今天選了金色,可還是覺得太張揚了。」伊莎貝爾眨眨眼,金色的眼影故意在楚懷玉的眼前閃耀。
「你的性格本來是很外向的,又是金發,金色的眼影很合適你。」
「那,你覺得我今天的香水味道呢?」伊莎貝爾蹙著眉。「是法國牌子,但是
我不太喜歡,是哥哥非讓我擦這個味道的,他說你們華人喜歡茉莉花。」她伸出縴縴玉手,遞到楚懷玉的唇前,露出委屈的表情。
楚懷玉一笑,「伊莎貝爾,你今天把我當作美容師了嗎?」
伊莎貝爾繞到他身後,雙臂輕輕環著他的脖子,曖昧地貼近他的耳垂說︰「我這麼做可都是為了討好你喔。」
楚懷冰倏地站起身,陰郁的表情下是極力忍耐的怒火。
「惡心!」她沖動之下用中文罵出這兩個字。
「冰兒!」
楚懷玉在她身後的高呼卻讓她加快腳下步伐的速度,凌亂得近乎踉艙著跑回自己的房間。
倒在床上,她不知道為什麼很想大哭一場。只是淚水就在眼底最深的地方,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流出來。她只是直直地瞪著頭上的天花板,看著那些花花綠綠的圖案在眼前晃動著,直到她不得不閉上眼楮,企圖躲過這一切。
楚懷玉敲門,不放心的喚著她︰「冰兒、冰兒!開一下門好嗎?」
「你走!讓我自己一個人待著!」她沖著門口大喊。
直到許久後,門外再沒有了聲音,她還是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在內心深處,似乎有個什麼硬硬的東西已經在悄悄地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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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亮,楚懷冰就穿上滑雪服出門了。
滿天滿地的雪色在她的眼中都是灰蒙蒙的,白得更加慘澹。
她身處于大雪之中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海,還有另一樣可以藐視人類渺小的東西。
溜冰技術的突飛猛進讓楚懷冰一開始在雪面上滑行就大著膽子疾馳;是性格使然吧,每每心中有了郁悶無處發泄的時候,她都要藉助冰與雪的寒冷來澆熄那些怒火。
冷風如無數把小刀劃過面頰,沖過一個又一個的險坡,她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當她預感到情況不妙想停下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一個凸起的石頭因為藏在深雪中而沒有被及時發現,她的滑雪板撞上石頭,整個人被甩了出去,躍起後又重重地落在附近的積雪中。雖然積雪很厚,但是她的雙腿依然有種椎心刺骨的痛戚傳來,讓她幾乎無法動彈。
腿骨折了?她想奮力高呼,卻牙關緊咬,連求救的喊叫聲都發不出。她清晰的看到順著褲角有鮮紅的血液滲出,將身邊的白雪全都染紅。她被這種白紅相間的景象嚇到,第一個直覺就是︰她要死了。
要死在這里嗎?當年那樣浩瀚的大海都沒有淹沒她,難道是老天早已注定要讓她死在這片雪山中?
不要怕,我會陪在你身邊的。我會一直陪著你,永遠不離開。
是誰說的?是哥哥嗎?她努力抬起臉,對著天空大喊︰「哥哥!哥哥!」
雪下得更大,漸漸埋沒她大半個身子。血液漸漸流失,在雪地中受寒意侵襲,她的身子不住的顫抖,神智開始迷離。
突然,楚懷玉的呼喚飄渺的傳進她的耳膜。
她微微睜開眼眸,恍惚地看到哥哥從遠處飛奔而來,從大雪中將她抱起來。
「冰兒,別睡!听到沒有?千萬別睡!答應我!你說話!告訴我你沒事!」
他瘋狂的喊聲為她的身體注入一股溫暖的力量。
她微笑著半合半開著眼,「我沒事,我會好好活著的……」她費力地說著。
楚懷玉的心如被人驟然用刀穿透過般的痛。多少年前,當他得到父母遇難的消息時,他便有如今天這樣的心痛;然而那時候因為在海上飄泊太久,他已經預料到結局,所以雖然覺得心痛卻並不震驚。今日,楚懷冰卻真真切切地讓他體會到什麼是恐懼、什麼是心碎、什麼是一瞬間天翻地覆。
如果今日他失去了冰兒,他的世界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周圍的雪花再冷都沒有他的身冷︰而心,則痛到更深。將楚懷冰虛弱冰冷的身子抱在懷中,他要將自己所有的溫暖都傳給她。此時此刻,即便是要他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換妹妹的,他也絕無怨言。雪,還在下,卻被血染紅一片……
第五章
楚懷冰生平第一次穿這麼美的舞服,淡紫色薄如蟬翼的紗裙,輕靈而飄逸的袖口裙邊,只要手臂輕輕揮動,繡在紗裙上的一雙金銀蝴蝶似乎就可乘風而去。
「滿意你的服裝嗎?」
南宮玨站在她身後,楚懷冰從鏡子里看到他,依然是戴著墨鏡,但表情若有所思。
「恩,還好。」她故意說得極淡,其實是想掩飾初次穿上這套服裝的驚喜。
女人愛美,這是女人心理上永遠最薄弱的一環。南宮玨似乎很善于利用這一點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南宮玨遞給她一張紙,是印刷精美的策劃單。
她隨便一瞥,先看到兩個古樸的楷體字︰梁祝。
她一驚,心弦微微震顫,不禁月兌口而出︰「怎麼?你要策劃的是‘梁祝’?」
「是啊,你不覺得這個提議很好嗎?」南宮玨點了一根煙,漫不經心地吞吐著雲霧,「歐美人最近對于中華文化有著很深的好奇,從李安的氣臥虎藏龍’就可以看得出來。我想作為商家,應該趁此做點什麼,不要讓商機白白溜走。」
「那,這件衣服……」她這才明白這衣服上為什麼會有一雙蝴蝶。
「是祝英台化蝶時候的裝束。」
她垂下眼簾,剛才還涌動的幾分欣喜在此時卻被更濃重的抑郁所代替。
如果當初她和楚懷玉一起死去……即使不能化蝶,也可成灰,永遠地在一起吧?
「我計畫是一到二月排練,三月先在小範圍公演,四月或者五月開始全國巡演。若是反應好,我們還可以到歐洲或者亞洲……」
南宮玨背靠著沙發,用筆點著策劃書,喃喃敘述著,眼前忽然被一片陰影遮住。他不得不拿下墨鏡抬起頭,看著眼前寡絕如寒霜的臉。
「我不演。」她一字一字說著︰「我演不了。」
他忽然一笑,「怎麼會呢?我知道你可以的。沒有人會比你更適合祝英台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