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父王、母妃從他口中得知易司昭的狠心謀害,兩人雖然痛心,卻因為疼愛次子,相信他有天終會改過自新,于是動用威權,僅軟禁易司昭在府中,而其親衛長則代罪問刑,本應斬首,卻于行刑那日逃出牢獄,從此沒了下落。
在那之後,向來對皇子爭斗態度不明的易風行,突然與太子交好,與九皇子交惡,易司昭對哥哥突來的轉變起了疑心,並且觀察到哥哥和七皇子暗中有往來,懷疑哥哥透過七皇子和九皇子有聯系,多次去信要太子小心,然而太子卻不相信易司昭,當他驚覺不對時,自己的算盤和動向早已被掌握,勢力也在不知不覺間削弱了大半。
于是太子積極于討皇帝歡心,為守住自己的地位,派人暗殺易風行卻被七皇子的人阻擋,只能亡羊補牢的從易司昭那里,得知有關易風行的零星消息,以做推測與防範。
未料,一年後,皇上無預警的駕崩了,太子欲取得遺詔登基,卻被九皇子搶得先機,發動政變,那日皇宮里化做血海,最終九皇子親手將太子斬殺于宮門前,為此事畫下句點,披上黃袍成為新帝。
除七皇子易碧血之外,所有皇子皆死于此政變之中,由此可窺見新皇帝易熒宵的殘暴,更駭人听聞的是,易熒宵斬下太子首級,宣布登基,披上黃袍後,所下的第一個命令,便是命七皇子易碧血領一干兵將血洗先皇後宮,傳聞是為了身為貴妃的母妃死于後宮爭斗一事復仇。
包有傳言,先皇不是病死而是被九皇子毒死的。
易熒宵治理天下至今雖僅僅兩個年頭,但未有饑荒,律法嚴苛,世道安平,百姓對新皇帝各種傳言的恐懼,漸漸消散了。
易風行在易熒宵的繼任大典時,便被封為郡王,封號雅,賜封地與兵權,但他拒絕擔任重要的職位,唯任協律都尉一職,掌管宮樂統籌及民樂收集、推廣。
易風行年僅二十有八,如今的權力與地位,是歷經風雨和血淚得來的,而在他落難時救了他的人,定然在其心中有一席重要的地位。
荊何經過一番掙扎,終于開口,「王爺,跟老朽過來吧。」
留下小廝,易風行困惑地起身跟上去,進到了藏書室,看見荊何從暗櫃里拿出一本泛黃陳舊的書冊,書封上所寫的字,令易風行訝然道︰「雲霄密譜竟然在荊師傅手上啊……」
荊何蒼老的指節輕撫雲霄密譜的書封,帶了點緬懷。
「對別人而言,此譜僅是神品,百年之前的名曲皆收編入內,因為是不傳密譜,甚是神秘且讓人向往,但對老朽來說,這是故友留給我唯一的遺物,他孤老而死,相信我能珍惜這本密譜。」語畢,荊師傅垂眸沉默了一會兒,才轉過頭,神色有些不舍地將雲霄密譜交至他手里。
「荊師傅?」
「老朽能幫您的,只有如此。」荊何微微一頓,又道︰「老朽雖認識與您所述特征相符的姑娘,但是白姑娘身有缺憾,懼見生人,一旦老朽為您引見,白姑娘恐怕便不再與老朽鼓琴同樂,她與您一樣是愛琴之人,老朽對她的琴藝甚是珍惜。」
得知荊何隱瞞的原因為何,易風行對他這陣子的刁難,便沒怪罪之意,「姑娘姓白?可知閨名?」
荊何搖頭,「不知。」
「您說她的缺憾是什麼?」他對這句話很在意。
「白姑娘容貌有毀,若不是因為敬重老朽,她也不會讓我看見她那張臉。」
易風行閉了閉眼,「原來如此。」
第1章(2)
想當年,他被她從河中救起後,因重傷幾乎昏迷,她為了安撫他,而撫琴給他听。
他在半夢半醒間,听見宛如天籟的琴聲,她的琴聲悠悠,如泉輕流,恰似四月春風,暖暖地輕撫過他的心頭,令他難以忘懷。
迷茫中曾張開眼過,看見她守在床邊的身影,可惜她始終戴著黑紗帷帽,不見其真面目。
再次清醒後,他想向她道謝,她卻早已離開,連治療他的大夫也不知她的名字,來自何方、她的相貌為何,只知她為善不欲人知,是與她爹爹一起來到這個村子的。
她所彈的曲子他直到如今都還清楚的記得,希望有朝一日能听她再彈一次。
也因為她,原本對古琴只是玩賞的他,愛上了古琴,一頭栽了進去,至此無法自拔。
他當上協律都尉後走訪各地,只要有知名琴師所在的地方,他都不辭勞苦地去拜訪,只可惜次次失望。
由此他能合理推斷,她高超的琴藝,是因為天分以及閉門潛心所練出來的,並非以此為業,所以也沒和他人交流。
能從荊何這里得到消息,他覺得自己總算能夠得償所願,心里十分喜悅。
「王爺,其實……就算您下跪求老朽,老朽也不該將白姑娘的事情告知您……但是……」荊何嘆了口長氣,「終究,老朽還是有一絲私心啊。」
「荊師傅,難不成……白姑娘發生了什麼事?」他心急的追問。
「白姑娘初來求琴時,老朽听她奏了幾曲,告訴她目前沒適合她的琴,請她等候半年,會制出一把合適她的琴,後來,她常來探望老朽,然而在琴將完成之際,她爹因病去世,從此她的琴聲有如她槁木死灰的心,老朽告訴她,無法將為她所制的琴—冰清鳴月賣給她,因為如今的她,無法懂冰清鳴月的音,彈不出冰清鳴月的韻味,我要她先沉澱失去至親的傷痛,等能再彈出過往的琴音時再來,她失望而歸,雖她曾說會再來訪,但半年過去,老朽仍未見到她,老朽想,白姑娘恐怕尚沉浸在喪父之痛中。」荊何感嘆道。
「原來如此……」他不禁也替她感到難過。
荊何倏地面帶嚴肅的看向易風行,慎重地道︰「這陣子王爺的誠心,讓老朽相信王爺是有心人,能夠帶白姑娘走出傷痛、找回她的琴音。」
「這就是荊師傅您給我這本密譜的用意嗎?」
「依老朽之見,您可辦琴宴,廣發請帖,並以此譜作為獎賞,或許白姑娘會因為向往琴譜而出現。」
易風行了解的頷首,他會如此想找到她,不只是因為她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也是向往她的琴音,如今她正處于傷痛中,他自是要幫助她。
只要能夠助她走出陰霾,她一定還能彈出和他印象中一樣美妙的琴音。
「但荊師傅,這琴譜如此貴重……這樣,好嗎?」雖然他對荊何的提議很心動,但這畢竟是他故人的遺物。
「如果將這本琴譜讓出去,能讓白姑娘走出喪父之痛,也是一樁好事,相信故友能體諒。」荊何負手嘆道。故友和他同樣是造琴師,珍惜琴藝好的琴師的心情相信也是一樣的。
「多謝荊師傅成全。」易風行拱手,口吻里滿是感激。
離開陵弦館後,易風行的神色恢復一派慵懶,對身後的小廝說道︰「葉勛,你吩咐車夫在回城前先去百花園。」
葉勛恭敬問道︰「王爺,去百花園是和誰有約嗎?」
他露出帶有深意的一笑,「不,本王準備要辦琴宴!」
對天下廣發請帖有什麼難的,為了能引她現身,他會用最盛大的宴會歡迎,和她會上一面!
白府的蕙心閣里,有名氣質出塵的姑娘半躺在軟榻上,黛眉絛唇,膚白勝雪,柳腰不盈一握,絲綢般的長發不簪,任其散下肩腰,這畫面美矣,卻令人不禁感嘆,美人右臉的大塊疤痕,毀了這幅美景。
白慕巧望著窗欞,眼神茫然空洞,雖然荊師傅勸過她,要她走出喪父之痛,但她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