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夫人,父親是有派人送信的,連送了三次卻都沒有回音,父親便道,只怕華將軍是想賴了,民不與官斗,既然大將軍言而無信,也只能算了。」
杜姑娘左邊一句想賴,右邊一句言而無信,听在藍氏耳中真是超不順耳,但又沒辦法反駁。
華家家大業大,自然什麼樣的親戚跟朋友都有,異想天開的信件不少,投帖求見的更是不計其數,管事大抵以為是痴人說夢,所以沒往上呈。
至于杜姑娘上京原因自然是簡單,父親病死,長兄失蹤,本家的兄長不但覬覦他們的錢產,甚至知道知府對她頗為中意,想把她獻給知府當小妾,好拉攏彼此關系。
杜福臨去前,無論如何放心不下這女兒,把妻子的陪房叫到床前,讓他們一家護著女兒上京,告訴女兒,先求見,如果大將軍府避不見面,那便告官,若大將軍府願娶她最好,若不願,讓大將軍府花六萬兩買回婚書,有這筆錢在身邊,再招個女婿入贅,什麼都不用怕。
藍氏一听六萬兩,雖然肉痛,但還是願意給的,無論如何不能娶個身分低下的女人當媳婦,太丟臉了。
可沒想到她願意給錢,杜姑娘卻不願意收。
原來杜姑娘心中另有盤算—就算給她六萬兩,只要她沒出籍,依然是杜家人,本家一旦找上門,她還是得任人拿捏,那還不如嫁入大將軍府,從此跟杜家一刀兩斷。
藍氏很無奈,雖然說丈夫是天,但她現在真的很想揍華晁一頓……
當日談判並沒有結果,藍氏只說得回家請示丈夫,過幾日再來。
就這樣過了幾天,靠著珠娘逢人便講的威力,事情慢慢散播開來。
京城的婦女們八卦是非常有水準的,基本上不會加油添醋,即便不能還原真相,可也不會失真太多,就這樣傳啊傳啊,沒幾天就傳入宮中了。
原本只是宮女說笑,後來後妃也知道了,跟華美人一直互看不順眼的李美人刻意在皇上面前提起,又道,一個姑娘家居然能這樣遠道而來,雖然說是姑娘家的毅力,但也是皇上治國有方,路無盜匪,才能一路平安。
皇上一听,龍心大悅,便不覺得李美人是刻意陷害,反而多問了幾句,李美人也靈巧,把故事說得像戲曲中的才子佳人緣定三生那樣,皇上覺得頗有趣,隔天特地把華晁跟華定疆留下來,商討完國事後,順口一句,「大將軍府打算什麼時候娶杜家姑娘?」
華家父子一听都驚呆了。
老實說,他們都把希望放在藍氏身上,希望藍氏能讓杜姑娘收下十萬兩,好好回家鄉過日子,可現在連皇上都問了,他們也就別想了,再怎麼樣不願意娶,也只能娶。
華晁突然覺得,府中是不是該看個風水,當年天上掉下一個嘉圓公主,現在又掉下一個杜姑娘,後來想想,嘉圓公主是華邦自己惹來的,至于杜姑娘……是他對不起兒子。
第2章(1)
由于皇上那句話,將軍府即使不願意,也只能操辦起來。
合八字時,總算知道杜家姑娘的閨名,杜雨勝。
杜雨勝說,自己嫁妝不多,因此讓大將軍府也不用準備什麼聘禮,簡單就行—開什麼玩笑,華家可是堂堂大將軍府,家規里可沒有簡單這兩個字。
何況娶個商人之女實在丟臉,藍氏早將婚禮定調為︰若無其事的鋪張。
如果特意在婚禮上貶低杜雨勝,華家也只是丟自己的臉,既然事情不能挽回,便只能假裝對方也是貴女,而且,必須更鋪張,間接告訴大家︰沒人可以勉強大將軍府,我們對這親事很滿意喲!
因為這些奇怪的關系,藍氏早讓杜雨勝一行人住進城西別院,除了賺得好名聲之外,也方便迎親之日招搖餅市。
婚禮,極盡鋪張。
只是,這婚姻是杜雨勝這樣爭來的,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鮑婆不喜歡是當然的,華定月也不是很滿意,始終臭臉。
臭臉掀蓋頭,臭臉喝交杯酒,臭臉看著嬤嬤們跟丫頭識相的退出房門。
看著坐在大紅桌邊的新娘子,雖然如母親所說的,十分貌美,可是,他內心就是很火大。
漂亮有什麼用,不過就是個刁蠻商女,只是想著大富大貴,才硬逼娶妻,連當初母親提出的六萬兩銀子都不肯要,可見有多貪心,他拜堂,不過是為了父親的信義以及家族名聲,
但這女人如此貪戀虛榮,他便偏不讓她得到一切,華家的人不是她可以任意拿捏的,你想富貴,我便讓你孤身,過了三年,便可以無子休妻,想貪華家富貴,作夢。
想到朋友們都娶了名門千金,只有他娶了商人之女,不知道要被笑多久,那相國千金他見過兩次,原本還頗滿意,可是就因為一個杜雨勝,全部都走樣了。
華定月越想越生氣,順手一揮,桌上的酒杯落到遠處,發出清脆聲響後,砸了個粉碎。
「混帳!」
原以為杜雨勝會嚇得求饒,可沒想到她卻完全不怕,「六爺,時候已經不早,該歇息了。」
哼,歇息?別想。「我不會讓你生下孩子的。」
他寧願盡出庶子,也絕對不讓這女人得逞。
「六爺,我們明天一早還要去給公婆奉茶。」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快點滾床單吧,明天一早還要交證物上去。
華定月當然知道理應如此,但他就是很不爽,超不爽,非常不爽,這女人以為她是誰?
「夫君若對婚事不滿,總不該對著我發脾氣,公公跟家父定下婚約時,妾身還未出生,無論如何也不是妾身的錯誤。」
華定月自然懂她的言下之意,當年她未出生,現在她父親已經不在,有問題要他找自己的爹發泄去。
是沒錯,但他就是很氣。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原本還沒這麼生氣,她越開口,他越生氣。
「六爺,時間不早,該歇息了。」
又是這一句!
然後六爺就爆炸了。
一拍桌子,大步走到貼了喜字的門口,大力拉開,跨出,砰一聲把門關上。
杜雨勝看著那門好一會,才扶著桌子慢慢坐了下來。
「小姐,我進來了。」
涼夏進得房間,先給自家小姐倒了茶,又讓粗使丫頭進來收拾一下,堪堪收拾干淨,有婆子進來說熱水好了,涼夏揮揮手,讓她們退下。
「小姐,洗洗澡,這便休息了?」
「嗯。」
幫杜雨勝把繁復的禮服月兌下,進入澡間。
不一會,暖春端著點心過來,笑說,「小姐餓壞了吧?」
「餓死了。」
暖春低聲說,「姑爺進書房了。」
杜雨勝點點頭,「明天把房里的喜字都拆了。」
我不會讓你生下孩子的——杜雨勝笑了笑,誰想哪?
她想盡辦法嫁進來,不是為了給華家傳宗接代,對他更是興趣全無,豬腦才會給這種人生孩子,為了讓他在新婚之夜拂袖離去,她也不容易好嗎。
所謂的恰到好處,都是精心計算的結果,而為了要讓結果如她意,她也費了不少功夫的,嘖。
當然這些都是房內的事情,並不會有外人知道,外人所能得到的消息是,早上嬤嬤去收元帕時,卻見房間只有六女乃女乃。
杜雨勝對她一笑,「嬤嬤不用忙了,六爺昨天晚上沒回新房。」
嬤嬤一呆,但還是把元帕取了出來,吩咐丫頭整理一下,接著便去稟報藍氏。
藍氏看著雪白的元帕,內心又有種想掐死自家老爺的沖動。
定月雖然不是她親生,但是母子感情十分深厚,想到他不願進新房,也無法責怪,這件事情上的確委屈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