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又來了。」他一指點在她唇上。
又來了——兩人很無奈的互視。
自從徐芸兒在趙府住下後,每天要上演的劇碼是你追我跑,她連人家的內室都跑進去,三更半夜敲著門,不管不顧的大吼大叫,還把擋在門口不讓她進的丫頭打傷了。
所以趙逸塵夫婦夜里根本不住在家里,兩個人很狡猾的溜到皇甫婉容不久前在城里買下的四進院,安逸閑適的過小倆口的日子,等到天色大明再回府,做例行的晨昏定省。
誰招來的魔星就由誰去承受,這幾天謝氏的眼眶下方有很深的陰影,趙逸風和小謝氏也明顯精神不濟,睡不安穩。
倒是趙老爺得到長子的通風報信,借著要看莊稼的由頭帶著兩名姨娘和庶子、庶女躲到莊子上,徐芸兒再怎麼鬧也吵不到他們,而看著趙老爺左擁右抱離開的謝氏氣得摔壞一屋子瓷器。
至于雋哥兒、瑩姐兒自有兩個舅舅護著,雋哥兒跟著皇甫蒼雲讀書,白日上私塾,一下課便往小舅舅書房鑽,哈里則特別喜歡瑩姐兒,帶著她出府玩,每次都買了一堆她用不上的布料、首飾回來,讓皇甫婉容念了幾回仍照買。
「徐姑娘,我家大少爺、大少女乃女乃真的不在府中,他們去巡鋪子了。」淺草很謹慎地和嬌客保持一段距離,不靠近。
鞭子抽人很痛。
「每天都去?」徐芸兒不信的怒視。
「徐姑娘,你也前後在趙府繞過幾圈,應該看得出百年世家家大業大,光是里外的下人就有兩、三百個,要是沒點家底哪養得起,只是巡鋪子哪算什麼,等春耕秋收時還會更忙。」誰像你這麼閑,整天無所事事地追著男人跑。
近朱則赤,近墨則黑,跟在主子身邊久了,淺草也學會了睜眼說瞎話,她可以把假話說得像真的。
「你在嘲笑我沒見識嗎?只是小門小戶出身。」他們看的書她看不懂,他們說的話她也听不懂,出了胡陽大山後,她好像事事不如人,連找個人也找不到,滿園子瞎轉。
一看到她又要發脾氣,淺草識相地又躲得更遠。「奴婢還是丫頭呢!出身更見不得人,連小門小戶都構不上。」
「你是什麼東西,敢跟我比?我爹可是哮天寨的大當家,他手底下的兄弟多到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沒找到人又心急的徐芸兒氣得罵人出氣,一時禍從口出。
糟了,闖禍了。
趙逸塵和皇甫婉容同時心頭一驚,暗罵句︰沒腦子的蠢貨。
在他們沒注意的回廊轉角,趙逸風正咧開嘴。
「奴婢哪敢跟徐姑娘比,那不是玉和石頭嗎?萬萬是比不上,您是貴客、嬌客,是我們大少爺的救命恩人,對您只有恭敬,不敢造次。」淺草有模有樣的做出卑躬屈膝的樣子。
「哼!懶得再跟你說,我換個地方找,不信他會飛天遁地。」一跺腳,徐芸兒氣呼呼的跑遠。
周圍很靜,只有風吹過葉子的沙沙聲。
「大少爺,大少女乃女乃,你們也好心點,快把那尊佛弄出府,奴婢又要盤帳又要應付她,實在吃不消。」她抬起頭往上一望。
看來這丫頭也不那麼笨嘛,至少比那個女土匪聰明,已經發現他們夫妻倆在哪。
皇甫婉容坐在樹上,笑容淺淺地朝淺草招手,唇形無聲的說著——
能者多勞,多干點活才能找到好夫婿。
第十四章是戰還是降?(1)
「趙老二,不好了,出事了。」
駱青匆匆的闖入趙逸塵夫妻的院子,連通傳一聲都等不及,趙逸塵正在為妻子畫眉,手一滑就畫歪了,一粗一細的眉看來很滑稽,活似掛了一條毛蟲,但沒人笑得出來。
苞在駱青身後的是臉色凝重的水閑庭,他最近一直在盯梢,駐扎在城外的先鋒營讓他很不安,果然有動靜。
「出事了?」還能有什麼大事。
趙逸塵將方巾沾濕,洗去畫壞的眉黛。
「芸兒妹妹被駐軍捉走了。」那個蠢貨,果真被自己的蠢害死。
「駐軍怎麼會捉她,她又干了什麼蠢事?」不找死不會死,以她的目中無人,早晚有一天會闖下大禍。
駱青忿忿地冷笑,「她居然把通化縣當胡陽大山,出去撞了人後不但不向對方道歉,反而高聲怒罵,對方不理會她還拉著人家的手臂不放,認為對方瞧不起她……」
結果那個沒大腦的女人居然說要叫她父親滅了被撞的人,對方冷冷的問︰「令尊高姓?」她直接說出,「哮天寨徐豹。」
然後人就被扣住了。
「那個人姓林,是先鋒營的林校尉,他原本就是跟著神武將軍凌雲衣出京剿匪,一路往過來已經剿了三座匪寨,正在觀望要不要一並把哮天寨給剿了,還是回京覆旨。」水閑庭將後語補上,他隱身暗處觀察了數日,先鋒營的糧草補給不足,正打算拔營返京,誰知……
「而徐芸兒傻得撞上去,讓準備離開的先鋒營又留下來,你們是這個意思嗎?」早知道應該先把她送回去,省得惹禍,徐大當家把她寵壞了,慣得有如村夫愚婦。
「是我們沒看好她,讓她走出趙府。」駱青十分自責,看守徐芸兒的事是他自個兒攬下的,他卻去了映月樓。
佳人有約。
「人生地不熟的,她怎麼會恰好撞上林校尉?」這也未免巧合得令人生疑。
徐芸兒蠢歸蠢,還沒蠢到瞎了雙眼,穿了軍服的軍爺她會認不出?傻楞楞地往槍口上撞。
「你們有沒有想過,她出門的目的地是去哪里、要干什麼?」重新淨了面的皇甫婉容指出他們沒想到的盲點。
幾個大男人面面相覷,女兒家出門逛個街有什麼?會有問題嗎?
「先去查查我家那繼母或二弟那一家子吧!」早在徐芸兒府里說出自己爹是哮天寨的大當家之際,她就有預感不太妙了,如今徐芸兒人又被抓,她才不信只是單純的巧合。
「趙逸風……等等,我好像見過他在先鋒營附近走動,至于有沒有入營我倒不知情。」
軍營的戒備森嚴,他不好靠得太近,只能在外圍蹲點,看看大軍有沒有出兵的動作。
皇甫婉容看看自家夫君,再瞧瞧其他兩人,嘆氣他們的遲頓到難以置信的地步。「明煙,你去問問糧食行的金掌櫃,看這幾日有沒有人大量購糧,若有是何人所買,送往何處。」先鋒營的糧草補給不足,若要留下,得先解決吃的問題。
明煙一應,「是,奴婢這就去問。」
「明霞,你到二門外跟周拐子聊聊,不著痕跡的探出今日是誰陪徐姑娘出府的。」
「是,奴婢馬上去。」明霞應得很輕。
出門前,另喚一名叫采月的二等丫頭在門外候著,主子有任何需要便可立即入內伺候。
男人們頓覺尷尬不已,有些反應不如人的自慚。
餅了好一會兒,回話的人來了,先回來的是明霞。
「大少女乃女乃,周拐子說是二少爺陪徐姑娘上街散心,他一邊安慰徐姑娘不要傷心,大少爺遲早會看見她的美,一邊鼓動徐姑娘去首飾鋪子走走,買些金釵銀簪妝點自己,好把大少女乃女乃比下去。」
皇甫婉容心中有數了。
「首飾鋪子就在徐芸兒出事的那條街,兩處相隔不遠,若是有心人一引,能不撞上都難。」趙逸風想要做的是為難長房,讓長房受到牽連,一敗不起。
「那只死耗子,給他鑽了漏洞。」駱青怒喝。
又過了一會兒,明煙回來了。
「大少女乃女乃,糧食行三日內賣出三萬石白米,與鋪子里二萬石白米同日送至城外的先鋒營,說是二少爺盡忠報國捐給軍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