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頭,沈元卿日日忙碌,轉眼間,明日他就要率隊離京,在離開之前,他想再見溫晴一眼。
夜探自是不宜,所以在白日時,他特地備了禮,抽空前往溫府,溫重仁在宮中未回,接待他的是慈祥的劉氏。
「晴兒臨時到中藥堂替個老病人看病,這是晴兒留給你的。」劉氏將孫女到廟里求的護身符還有一封信交給他。
沈元卿展信一看——
本想再見一面,就怕依依不舍,淚如雨下,觸了爺的霉頭,晴兒會在京城乖乖等著爺凱旋歸來,當爺的新娘……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關懷叮嚀之語,看得他一陣感動。
他將信收妥,告別劉氏,轉身離去時,被劉氏喚住了步伐。
「王爺……」
沈元卿停下腳步,回身看著欲言又止的劉氏,問道︰「老夫人還有事交代?」
劉氏尷尬搖頭,但想了想又道︰「請爺一定要平安回來。」
他點點頭,再次轉身離去。
劉氏嘆了聲,丫鬟連忙上前扶著她坐下,並端了杯熱茶給她順順氣。「老夫人,小姐不會有事的,這又不是小姐頭一回遠行。」
問題是,她對孫女的遠行從來就沒有安心過,況且這回的情形又不同,沈元卿能容忍晴兒的一意孤行嗎?兩人一旦遇上了,他是暴怒還是執意送她回京?會不會傷了彼此的感情?
兩人尚未成親,可別有了疙瘩才好。
「小姐已經出門五天了,也不知到哪里了。」丫鬟又道。
「不管到哪里?咱們家今年這個年鐵定過得安靜了。」
劉氏輕嘆一聲,神情落寞的起身,走到窗前,雙手合十的望著雪花不斷的天際,祈求老天爺要保佑孫女一路平安啊。
大雪紛飛,一輛馬車在道上疾馳,愈往北走,天氣愈冷,過年的氣氛也愈濃,就連除夕夜,馬車的主人也只是在一家小客棧休憩一晚,翌日又快馬加鞭的趕路。
駕車趕路的小丹叫苦連天,雖然小姐還帶了不少能讓身體溫暖的姜糖讓她含著,還天才的做了一種比手爐更輕便可以貼身的「暖暖包」,但就算用棉布罩著口鼻,泌入的冷空氣還是凍得她鼻涕直流。
終于,馬車顛簸的在山坡小棧停下,女扮男裝的主僕仍然很搶眼,不過,這一路過來,只要進了客房,都由店小二送餐食及熱水進房,退房時很快的就上了馬車趕路,行事相當低調,倒也平平安安。
此刻,小丹腰酸背痛的躺平在床上,看著躺臥在身邊的小姐也是一臉疲憊。
其實主僕同床實在壞了規矩,但在過去兩人出遠門時也是如此,小姐說了,一來她要保護她,兩人同床更方便,再來,同睡一房還可以省點銀子,幾年下來,她是不習慣也得習慣了。
至于這一回外出,為何要特意女扮男裝?小丹沒發覺自己直接問出口了。
「我們雖然搶在爺的大軍前趕路,但也許明兒就被追上了,萬一被追上了,還能踫踫運氣的背過身趕快避開,要是女裝,就怕連逃的機會也沒有。」
「也是,不過我們應該領先爺的大軍有好長一段路了,為什麼還要這麼拚命趕路?」小丹不是抱怨,只是真的不理解。
「你不懂,若咱們離京城不夠遠,要是被爺發現了,一定會要我們回去的。」溫晴閉上眼楮,就怕讓小丹看出她眼里的不確定。
其實她對走這一趟也沒有把握,更無法預測沈元卿的反應。
「小姐,雖然有句話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是你還沒嫁呢。」小丹真的不知道小姐哪來那麼多奇想,而且行動力驚人,跟尋常有禮、重風範的大家閨女著實有著天壤之別。
溫晴也知道自己完全不按牌理出牌,但與其留在家里繡大紅嫁衣,擔心遠在邊城的未婚夫婿的安危,她寧願跟在他身邊,有狀況時,至少還有個照應。
「睡吧,明早又要上路了。」
小丹點點頭,累壞的她,眼楮才剛閉上,馬上墜入夢鄉。
第二日,馬車繼續奔馳。
車內,溫晴看著不停轉換的初春山景,對辛苦駕車的小丹有太多的歉意,但她只能不停不停的趕路,沈元卿帶領的大軍善于打戰,餐風宿露也不喊苦,但她跟小丹畢竟是女子,在外野宿也增加危險,一定要在入夜前找到落腳客棧,她們能趕路的時間有限,不得不快馬加鞭。
一連幾日的趕路,溫晴很慶幸沈元卿的大軍一直落在她們之後,此刻,進入熱鬧的樂平州,這里有港口,商業交易繁榮,就算不趕路,距離邊城也只有十天路程,算了算,沈元卿就算追上了,離京已遠,她們可以稍微喘口氣兒了。
只是,抬頭望天,天空灰蒙蒙的,雲層極厚,得先找個地方避雨。
主僕看中一間坐了八分滿的客棧,店小二眼尖,瞧著溫晴主僕俏生生的往客棧行來,尤其一眼就是主子的公子哥兒粉雕玉琢,相貌比女子還美,他笑咪咪的一甩著手上布巾,快步迎上前去。「請問兩位小爺是要吃飯還是住……」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客棧門口一輛行經的馬車也不知怎麼了,車夫急拉韁繩,馬兒仰頭嘶嗚、提腳猛踏,馬車停得驚險,不過,這急忙從馬車下來的七旬老者,樂平州的人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溫、溫姑……溫、溫公子。」魏富不是患了口吃,而是他在馬車內不經意看到溫晴那張粉臉兒,又驚又喜,急急叫車夫停車,但下車叫人,卻見她一身男裝,一時差點反應不過來。
溫晴听到聲音,直覺回頭,怎麼也沒想到會看到一身黑狐披風、脖子還掛了幾條粗金項煉的魏富。「富爺,您怎麼會在這里?!」
「公子,我們這間悅賓客棧就是富爺開的。」店小二回答。
魏富上下打量她,笑得嘴兒開開的。「真沒想到我們這麼有緣,別進客棧,我是晉北第一首富啊,錢多、房子更多,對了,晉北城就在附近,我做生意就做到樂平州來了,這兩地我都有房子,到我府上去,我好好招待你們,也有事……」
說到這里,他的表情顯得有些怪,但還是很熱情的要下人替小丹拿包袱,也不管溫晴說「不必打擾」,半推半就的讓主僕坐上他那輛金碧輝煌的馬車,直奔他的豪華府第。
閃電劃過天際,一聲悶雷陡起,隨即下起滂沱大雨,溫晴主僕已經身處魏富氣派非凡的莊園里。
盎麗堂皇的廳堂里,奴僕早已送上熱茶、茶點。
魏富年紀大,叨叨的說著,還表示照著她的藥方抓藥服用,多年不寐之癥已好。「本想托人前去請你來看病,卻發現你已成了威遠王的未婚妻,是準王妃了,怎麼可能跋山涉水的來看病,我都死了心,沒想到竟然能在這里見到你。」
「我……」溫晴很難向他解釋。
但魏富也無意知曉,急著又道︰「可是老夫听說威遠王又要打戰,過年前就率軍北上,咱們這樂平州還是過去他們進到邊城的必經之道,怎麼你先來了,沒跟著王爺?」
「對,我先來。」溫晴喝了口香醇好茶,決定少說話。
「既然這樣,可否麻煩姑娘,我那嫡孫子上個月也特意搬過來這里,因為……」
魏富道來,不管是樂平州還是晉北城,每個人都知道他有多麼希望能有大夫能治療他嫡孫的怪病,他與樂平州的地方官嚴一森平時也有往來,畢竟他在這里開了不少客棧、茶樓,前陣子嚴一森耳聞另一地方官遇上一名郎中,醫術奇佳,治了一名富商的多年怪病,他熱心的特別派人去將該郎中請來樂平州,讓他看一看他嫡孫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