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晴為魏富把脈,思索了一會兒後道︰「富爺的身子髒腑不調、心神不安、心失所養、心血不足。」
「念一大堆的,听不懂是什麼。」魏富大手一揮,沒耐性听那些話。
「爺患的癥為不寐,亦即失眠。」她斂眉淺笑。
他一臉驚訝,雖然失眠癥嚴重,但他富可敵國,又吃又補的,精神狀況一直很好,並無一般失眠者臉色萎黃、神疲乏力之狀,而且少有大夫能一把脈就看出。「好,說對了,姑娘怎麼治?」
「以茯苓、五味子、灸甘草……」溫晴邊念邊挽起袖口,再拿起狼毫筆沾墨在紙上寫下幾個中藥名。
沈元卿不得不承認她又贏得自己一份敬重,除了好醫術外,她寫得一手好字,不似一般閨女的清雅,多了抹堅定,字如其人。
「連服三劑,健脾養心、養血安神,此外,忌怒、酒、辛辣食物。」
魏富看著她讓丫鬟吹干了墨漬,交給自己的奴才後,忍不住問道︰「就這樣?」
溫晴笑著點點頭。
他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你收了我五十兩銀啊!」
「看病難道是做生意嗎?」她答得也快。
「哪里不是?你不收錢了嗎?只這一下功夫也太貴了,至少還來一些。」魏富不悅的伸出手要錢。
「行!你也將剛剛經過的時間還給我,我就還你銀子。」溫晴也干脆。
沈元卿勾起嘴角一笑,小丹跟葉東飛則是毫不客氣的直接笑出聲。
魏富氣惱得差點沒咬到舌頭,「你、你這……時間過了就過了,怎麼還?」
「所以,時間就是金錢,我可是把時間用在您老身上了呢。」
魏富吹胡子瞪眼,但也不得不服,突地,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莫名的笑了,但眉頭一皺的又看向坐在一旁神情淡漠、只喝茶不語的俊美男子。「姑娘莫不是那個爺的媳婦吧?你年紀尚小,也沒有梳婦人髻。」
溫晴一愣,尚未開口,就被小丹搶先一步——
「我家小姐還沒婚配,但也絕不會配你這老爺爺!」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年紀多大把,還想老牛吃女敕草!」葉東飛也不屑開罵。
兩人互看一眼,突然覺得好有默契,爽朗的握拳一擊,再同仇敵愾的瞪著老不休的魏富。
第四章結伴回京(2)
沈元卿瞧著他的目光也襲上一片冷意,不,該說是懾人煞氣。
魏富知道眾人誤會,老臉倏地漲紅,一手抖抖抖的直指著他們,咬牙怒道︰「你們——你們這兩個奴才胡說什麼!本爺三妻四妾都有了,這丫頭的年紀比我的孫女都小呢,我是替我的嫡長孫看媳婦兒的!」
「我似曾听聞晉北城第一首富相當疼寵嫡長孫,曾在佛前立誓,只要誰能治妥嫡孫之命,將給身家一半財產當謝酬。」李樂淡淡的道。
「這麼說,我也想起來了,這事轟動一時,不少大夫前僕後繼的去,但都無功而返,听說是得了怪病。」葉東飛直率的狠瞪魏富一眼。「你這老家伙真壞心,晴兒姑娘會看病,你倒好,讓她成了孫媳婦去醫你那嫡孫藥罐子,也不必花上那一半財產,一舉兩得!」
「才不是!我那嫡孫能好,要我變成乞丐都行,但就是……」魏富哽咽了,老眼泛淚。
這魏富看來是性情中人,也是真心的疼愛嫡孫,溫晴不忍的將袖中絲帕交給他,讓他拭淚。「富爺,貴嫡孫一事,我也曾听聞,家父是朝中太醫,曾言有不少退休老太醫都曾前往看病,他們不是為錢,只想探知有何奇病如此難治。」
小丹馬上想到一件事。「原來就是老爺說的讓幾個御醫都搖頭的晉北病例啊,那老爺爺,我家小姐當時說了,那麼多老太醫都沒轍的事,不是她沒志氣,而是不認為自己的醫術會高于他們,您可以斷念了。」
「可是……」
「小丹的話就是我想說的,真的抱歉。」溫晴致歉。
魏富心里難過,絲帕揪得緊緊的,老淚縱橫也不擦拭,哪有一開始的趾高氣揚。
溫晴算是個二世醫,怎會不清楚病人心里的煎熬比當事人更苦,她輕嘆一聲道︰「這麼著,若是有機會到晉北,我定上府為貴嫡孫看病可好?」
魏富老眼一亮,用力點點頭,以袖子胡亂拭淚。「那老夫等你,就等你,你到晉北,隨便抓一個人問,就知我第一首富的宅院所在。」
「嗯。」
魏富終于破涕為笑,將絲帕還給溫晴後,滿意的帶著奴才下船。
小丹笑咪咪的要將五十兩收進包袱里,沒想到小姐卻要她將銀子還給石浪,她不滿的嘟起嘴,最終還是在小姐不容反駁的目光下,心不甘情不願的將銀子交給了石浪。
溫晴看著沈元卿道︰「那對母子之事由晴兒起,現在有錢了,自然是晴兒該付。」
沈元卿凝睇著她巧笑倩兮的容顏,平靜心湖又起了些漣漪。
船,啟錨開離碼頭。
船行一日又一日,沿途峰奇水碧,覆層皚皚白雪,風景奇佳。
未料某天沈元卿的胸痛又犯,溫晴這次也卯起勁來下針、按摩,只可惜忘了先在靖城買些藥材帶上船,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就有此感。
在她的醫治下,沈元卿的疼痛減輕了,但話也愈來愈少,原因當然是因為她。每回近身治病,她的小手不避嫌的在他結實果胸上又按又模,明知她是在替他治療,但他並非柳下惠,而且他也唾棄自己不該起的欲念,所以只要一得空,他不是靜坐就練功,努力撇除雜念。
小丹與葉東飛看對眼,兩人對打也說笑,頗有打情罵俏姿態。
石浪跟程皓愛上下棋,兩人一盤接著一盤下,但石浪太弱,輸得淒慘,再加上葉東飛嚷著押注,石浪荷包大傷。
李樂大多時間與沈元卿對談,兩人都曉得回京後接踵而來的麻煩事肯定不少,他們得事先沙盤推演一番,其余時候,李樂會邀溫晴下棋。
有一次他與溫晴對弈時,實在忍不住好奇,問她贏了主子爺,想要求主子爺替她做什麼事。
沈元卿剛好正在觀棋,不免也感到興味的望著她。
溫晴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轉,這才回道︰「只是想想王爺幫忙安排我跟國公爺下三盤棋。」
聞言,李樂不免一怔。
沈元卿也有些錯愕的問︰「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她笑。
這心願听來極小,但仔細想想,卻又不小,能跟老國爺對弈應該也是不少自認棋藝好手的夢想,這麼想來,也能理解,于是沈元卿點點頭,將這事兒記在心上。
轉眼間,船行已十日,船夫告知兩方人離京城約剩一日的路程,他們便開始為離船做準備。
此刻,偌大的廳堂,沈元卿和四個心月復同桌用晚膳,邊吃也邊聊著進京後,先行回家梳洗,再一起進宮面聖等事宜。
這段船行日子,一日三餐還分兩邊,是溫晴提議的——
吃飯還是得自在舒適,大家共桌吃飯,不說話悶,說了還得顧及男女、恰不恰當,就分開用餐吧。
所以溫晴和小丹在艙房內用餐,沈元卿等人則在一樓大廳用餐。
酒足飯飽,船上奴僕清理桌面後,送上一好茶,替五人各倒了一杯後,再度退下。
船行至此,從窗外看去,是一片漆黑,顯然是不著村也不著店的。
眾人啜飲著茶,話題也不自覺轉到溫晴身上。
「爺怎麼不跟晴兒姑娘說,她要跟國公爺下棋的心願對爺來說易如反掌,爺都要跟國公爺當親家了。」葉東飛問得直率。
「什麼親家,爺要是會答應,又何必搶著先娶繼室?就讓皇上賜婚給擎風罷了。」石浪棋藝差,腦袋還不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