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板緩緩打開,門外那個男人也在一盞微弱燈火下展露了他的面容,蒲梓伶在看清了來人的面容後,忍不住恍惚了一陣。
男人一雙劍眉入鬢,輕劃過那雙燦然如星的眼上,挺直的鼻梁下是不笑也帶著笑意般的唇,如果只論容貌,說得上好的人太多,但她卻覺得沒有一個能同眼前的男人比擬。
他最出色的是他的氣質,在他抬眼的瞬間,唇角輕勾的剎那,整個空間都亮了,就像是水墨勾勒的畫瞬間染
上艷色風華。
蒲梓伶回過神來,忍不住失笑,自己這是怎麼了?穿越一遭還讓自己詩情畫意了起來?
不過就是一個好看些的男人而已,在一個法醫眼里,就算長得像天仙,掛點以後基本上都是一樣的,一條白布加上福馬林的氣息而已。
這時,男人用著清冷如水的嗓音說著,「桑歌,我可算找到你了。」
蒲梓伶一瞬間又被他這副嗓子給弄怔了,怎麼會有人的聲音會這麼好听又誘人?而且重點是……他剛剛說了什麼?找到她?!
他明明是國公府的三少爺,為什麼要找她一個已經贖身出府的奴婢?
覺得她傻愣的模樣太過有趣,歐陽霄淡淡一笑,「我被逐出國公府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像是只不過是出府游玩一趟而已。
蒲梓伶幾乎是反射性地開口問︰「怎麼會這樣?三少爺不是才要下場準備考舉人……」
「我沒去考試。」
蒲梓伶覺得這又是一個頗大的沖擊,整個人怔住了望著他,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雖然她跟眼前的男人沒有任何多余的關系,可因為那一件事,她還是忍不住對這個男人多上幾分心。
畢竟她身為一個丫頭,身不由己也就罷了,可他明明就是國公府的少爺,卻因為不受重視,又擁有一副美貌,而差點被自己的親人當作交易籌碼,成為孌童,想想的確也是夠可憐的了。
可也只是多那幾分同情罷了,要她追根究底的追問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也不到那種程度,她現在在意的只有—為什麼他要說找到她了?
蒲梓伶知道自己和原主的個性截然不同,相處久了一定會露餡,所以她果斷離開國公府且退婚,因為原主跟這兩個地方的人相處的時間太長了,她不想再有所牽扯。
她可不想哪一天因為被發現自己和之前變得回然不同,而被綁上火架還是沉了塘。
可沒想到,明明都已經躲得遠遠了,眼前這個男人卻又不知道怎麼的冒了出來。
蒲梓伶在心中長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的運氣是不是已經在穿越前全用光了?要不然也不會穿越到這副身子不說,身後還跟了一串的麻煩。
「那三少爺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蒲梓伶想著既然踫見了那就問一句吧,什麼都不說也顯得怪異。
听了她的話,歐陽霄顯得很開心,眼角本來就有點微挑,因為這青澀的笑,輕眯起眼讓眼角挑起的弧度更明顯了。
「我想著我身上的體己不多,打算先置產,然後再圖以後。」
蒲梓伶點點頭,覺得他雖然是國公府的少爺,但似乎也不是五谷不分的紈褲,起碼還知道要怎麼生活。
「那很好,等三少爺安頓下來後,就能夠好好讀書了,錯過這次科考也無妨,下次考試肯定沒問題的。」
歐陽霄眼里滑過一抹曖昧不明的神色,隨後也跟著笑笑,「那都是以後的事了,桑歌,既然你也出了府,要不要到我那里去?我那里還缺個人幫我打理宅子。」
蒲梓伶挑了挑眉,玩笑道︰「三少爺該不是為了找我幫你打理宅子,所以才追著我來的吧?」
歐陽霄眼神慌亂的飄移著,「我……我只是想著剛好我們差不多時間出府,彼此可以多些照應……」
蒲梓伶看著眼前容顏出色卻又一臉靦腆的男子,心中一軟,雖沒有馬上答應他,卻也沒有直接開口拒絕。
她現在身上的銀子不多,更別提又要調養身體,又要存下一筆銀兩好迎接肚子里的新生命,活了兩輩子,她還是第一次有這種被錢追著跑的感覺。
要不,就去看看?
似乎看出了蒲梓伶的心動,歐陽霄微笑著露出幾顆小白牙,讓俊美的臉上多了幾分傻氣。
「桑歌,一起去吧!就在離這不遠的地方,山清水秀,著實是個好地方,再說了,你要是跟我走幫著我打理屋子,我還能夠給你每個月的月例銀子。」
銀子,無疑是現在最能夠打動她的理由了,蒲梓伶眼楮一亮,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男子。
就算被趕出家門,歐陽霄也還是個少爺,手上的財產一定比她多,長相不是她自己打擊自己,兩個人走在路上,一定是他比她顯眼多了,所以應該也不存在什麼劫財劫色的想法。
想來想去,他的提議似乎沒有拒絕的道理。
蒲梓伶不是個矯情的人,也不是真正的古人,倒也沒有太在乎名節的問題—比起孤男寡女同住一個屋檐下,她這個身子未婚有孕早就不能談清白了。
在她看來,就只是把這個人當作自己的雇主兼室友,想了想後,便干脆的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三少爺了。」
歐陽霄抿著嘴笑了,「哪里麻煩了,要我說還是我麻煩你了,還有,我已不是三少爺了,以後就喊我的字子川吧!」
覺得直接叫字似乎太親近,蒲梓伶猶豫了一瞬,想著之後要怎麼稱呼較好,但也沒有直接反駁,只說︰「那以後也別喊我在國公府里的名字了,喊我梓伶便成。」
「梓伶,好名字。」他倒是一點也不在意禮數,說讓他喊就真喊了,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看起來有些傻,卻還是俊美得差點晃花了人的眼。
或許笑容最容易感染人的情緒,蒲梓伶沉郁了兩天的心情也不禁開朗了起來。
有一個看起來很可靠的人一起搭伙生活,以後的日子應該是會越來越好的,對吧?
但兩天後,蒲梓伶就想把因想得很美好而答應歐陽霄邀約的自己狠狠打上一巴掌。
她冷冷地回頭看著一臉困窘的歐陽霄,他還穿著一身書生袍子,站在他們租來的馬車旁,連拉車的馬都看似不屑地直朝他噴氣,更顯得他一副小可憐的樣子,讓她本來想說的話卡在喉嚨里,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眼前這副景象實在是讓她有點無言。
房子是有,可是搖搖晃晃的,看起來就像是要垮的樣子,屋頂是鋪了稻草,但是顯而易見因為年久,一陣風刮過,稻草也隨風飄揚,中間夾雜了蟲子什麼的太過惡心,她就忽略不提了。
再說地吧!除了前後那跟小花園一樣的菜園,旁邊的水塘和水井,還有來路外,屋子後頭是一座荒山,山上是濃密的樹林,跟屋子周邊的樹林似乎是連成一片的。
兩人沉默地看了半晌,她才輕聲問道︰「這就是你說的屋子和田地?」
歐陽霄白淨的臉上浮現了一大片的紅暈,看著那搖搖欲墜的屋子,他語氣帶著羞慚,吶吶低聲解釋著,「我也不懂,就托了中人幫我置產……」
「那你是怎麼跟中人說的?」
「我就說想尋一處屋產,地方大一點、清幽一些、經濟實惠……銀子不是問題。」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頭也跟著垂了下來,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動物一樣,讓蒲梓伶覺得額頭的青筋都要跳出來了。
明明都已經考上了秀才,代表腦子還是有的,怎麼能夠對一個中人說什麼銀子不是問題?!
這根本就是對人說︰我就是肥羊,趕快來宰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