偎在他胸懷的她沉默許久,最後抬首凝望他,「你想……帶我走了?」這怎麼可以呢?他答應要幫助三皇兄坐上龍椅,三皇兄怎麼可能會放他們離開?
「嗯,我試著求求三皇兄,請他答應讓我帶你離開。」他憐惜地輕捧起她的小臉,不舍地看著她梨花帶雨的容顏。
「可是……」她不覺得三皇兄會答應,畢竟三皇兄協助他十五年,要答應放他們走,心里難免會不甘心吧。
「噓——交給我吧,只要你想要的,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讓你得到。累了嗎?躺下休息一會兒,休息過後,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他緩緩幫她移動身子躺下,痛哭了這麼久的她,此刻一定也累了。
「夫君,你還記得我們認識的第一天夜里,你跟著我念的那首詩嗎?」她突然望著他詢問。
「記得,怎麼了?」他還記得自己听見她低泣喃念那首詩時,當下有多麼感傷與惆悵,讓他忍不住也跟著她念了一遍。
「那是十五年前算命先生為我們四個孩子的未來所留下的詩,你再念給我听一下,好不好?」那首詩是喬家唯一留給她的紀念,如今更像是爹娘的遺言了。
「這……不好吧?」他不認同此刻再念這首詩,只會又勾起她思親的難過情緒。
「我想听嘛,是你剛剛說只要我想要的,你都會讓我得到。」她軟綿綿地撒起嬌來了。
「好吧,但你得答應我,下回遇見你家小弟,別為難他了。」四個孩子同樣苦命,怪誰害誰都沒有任何意義。
「我知道,他也很無辜。」想象著小弟這十五年來所受的苦,她不禁也心中抽疼。
「那好,我開始念了——緣依在,相克帶煞無緣緊;情難了,一生牽絆無情言。怨糾纏,寂苦徘徊恨世間;仇一字,旅途漫漫相見散。命天定,國親若非富即貴;愛何難?孤子皇兒心相隨。盼鄉思,總歸落葉回生處;恨不得,似假而真無是非。」
「準嗎?」听完,她淺淺的笑了開來。
「準。」該死的未免也太準了,他不得不佩服當時那位算命師。
「那再念一遍吧。」她閉上眼楮,等著他繼續哄她睡覺。
「呃?緣依在,相克帶煞無緣緊……」應著她的要求,他念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入睡才停止。
他輕輕為她蓋好被子,俯首親吻她臉頰,期盼她有個好夢。
第9章(1)
這天下午,墓內生活一如往常那般風平浪靜……不,是無聊至極。
小喬跑出去玩了,喬靜還在夢周公,左孟堂一個人坐在木椅品著上等好茶,這是他剛剛在皇宮內巡視時,順手偷……呃,「帶」回來的,甘甜順口極了,滿滿的一壺已讓他給喝到底。
悠閑地倒完最後一杯茶,他才正要端起來,未料,憑空出現一只手搶去他的茶杯,堂而皇之在他眼前將茶一口飲盡——
懊死的!他忘記墓里還有這號人物存在了!
左孟堂怒瞪喝完茶的喬家小弟,後者無視他的怒氣,大刺刺就坐。
「你還在?我當你死在外面了。」可惡!哪有人不說一聲就動手搶東西的?
「我沒這麼簡單就死,倒是你容易些。」邪瞥他一眼,環視墓內後皺眉,「那個凶婆娘還在睡覺?」睡、睡、睡,再睡下去就跟棺材里放的白骨一樣瘦了。
「什麼凶婆娘?對我家娘子放尊重一點。」這口無遮攔的小表!
「這麼無聊的地方虧你能待十五年,不過幾日整座皇宮都被我踏爛了。」邪根本懶得在皇宮內走動,又沒什麼好玩的事情讓他解悶,還是皇宮外頭的世界有趣多了。
他一向以殺人為樂,偏偏在宮內殺人太顯眼,也有可能會牽連到二姊喬靜,綁手綁腳的真不自在。
「那你剛剛出去哪兒晃了?有沒有看見小喬?」就算每次那小表都平安歸來,他一出去左孟堂仍會擔心。
「小喬好像在冷宮,我則跑到皇上那里去看看。」邪對雪晏國機密文件挺有興趣的,也翻到一些有用的情報,哪天不妨孝敬給他的父皇母後,以交換他自己的小命。
「你到我父皇哪里去做什麼?」左孟堂臉色一整,他該不會想對父皇不利吧?「你擔什麼心?那個老家伙拋棄你十五年了,我還想順便將他人頭取來送你呢。」邪冷侵一笑,笑得很邪惡,眼神中充滿毫不掩飾的血腥殺氣。
「是嗎?那先謝謝你的好意了,我家不需要人頭當擺飾。」這小子最好是開玩笑的,收到這種「禮物」他承受不起。
「干麼不收?收下了,你家所有的皇兄弟都會感謝你的,嗚——」皇上一死,理所當然是由皇子中擇一坐上龍椅,他們一定很高興,可惜話還沒講完,邪立刻抱頭痛叫,「喂!凶婆娘,你把本皇子當兒子打啊?」
毫不留情的往他頭上猛敲一拳,害他頭暈了下,到現在眼前仍是一堆星星。
這沒血沒淚、無情無義的女人,竟是這樣對待她的救命恩人,好歹他救她的次數也多到數不清,她居然恩將仇報?
「哼!耙從心意我夫君下手弒父?你要是我兒子,早就被我打死了,省得長大成了不孝子,做出殺父弒母的壞事。」真是欠管教,這份責任她擔下了。
「噗——哈哈哈……」左孟堂大笑地望著這幕「惡母訓劣子」的戲碼。
「皇子?小扮哥,你也是皇子啊?」兩人都沒發現,連邪也不知道自己說溜了嘴,倒是插不上話的小喬听見這兩個字,起了好奇心。
他已經回來很久了,但都沒人發現他的存在,唉。
「呃?」邪一愣。
「原來如此,你居然是南里國的皇子?那你干麼騙我你沒有名字?既然身為一國皇子,怎麼可能沒有名字。」喬靜怒眼瞪著他。這小子竟敢浪費她的同情心,害她心疼他在南里國受苦受難,但他明明是堂堂皇子,怎麼可能受委屈?
「我的確沒名字啊。」這是真的!邪一雙眼楮眨得無事。
「南里國皇上姓什麼?」還敢狡辯?她隱忍著怒火從頭問清楚。
「巫。」他誠實回答。
「你說他們喚你什麼?」
「邪。」
「那不就是‘巫邪’了?!」嘖!越來越難听了。她皺眉。
「南里國全國人民都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邪’只是父皇、母後喚我的小名,我也不姓巫。」因為他只是個替代品,表面上是南里國繼承人,可等他們的親生女兒成年後,他就不知道會被踢到哪國去了。
不姓巫……喬靜安靜下來了,好個自怨自艾的語氣。
「好,沒名字是吧?爹娘死了,那我幫你取。」長姊如母,他們心知肚明彼此是姊弟就夠了。
「不要,我就叫‘邪’。」他可堅持了,這個「邪」字是他一生注定要背負的包袱,喬家被滅門就是讓他的出生害的,因為他是帶煞邪星,他不會否認。
「不要,太難听了。」她不要他叫「邪」,好沉重的感覺,好可憐的負擔。
「不,我就叫‘邪’。」他跟她杠上了。
「不要,真的很難听。」她也不讓步。
見兩人堅守立場怒目對視,左孟堂霎時也不知該怎麼勸他們,畢竟這是喬家的家務事,他難以插手。
「我不管,我就叫‘邪’,這是師父當年當著爹娘面前取的。」邪神情一黯,忽然道。
听見他這麼說,喬靜也跟著落寞起來,淚水在眼眶中盤旋,卻堅決不掉落。
許久,她退讓了,「喬邪,這是你的名字,不許再拒絕了。」那麼,她只好幫他冠上本姓了。
喬邪靜默了,也代表他默默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