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最不擅長應酬了。」傅雲書忍不住皺眉。
「名義上,你此行是為了養病,謝絕宴請也無可厚非,可是,往後你要做的事免不了需要某些人幫忙,還是與他們見上一面,應酬一下吧。」
暗雲書點了點頭,隨手翻看了一下帖子。「春水堂?這也是吳家名下的酒樓?」
劉穆言搖搖頭,「吳子鈺與自家人不合,不會請我們到吳家名下的酒樓,至于這個春水堂,那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你去了就知道了。」
暗雲書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吳子鈺與吳家的關系真有如此糟糕?」
「說穿了是嫡庶之爭,幾個嫡子資質平庸,而唯一的庶子最像吳大當家,因此格外受到吳大當家寵愛。換成是你,難道你能夠容忍這個庶出的兄弟冒出頭嗎?無論如何,也不能給他機會,要不,一旦他取得吳家其他族人的支持,將來吳家大當家的位置就落在這個庶出的手上了。」
嫡子之間為名為利都可以爭得頭破血流了,更別說牽連到庶子。「不過,對吳大富來說,無論嫡出還是庶出,都是他的兒子,難道他就由著幾個嫡子排擠庶出的兒子嗎?」
「吳大當家能有今日是靠他的夫人,他想關照庶出的兒子難免有所顧忌。」
暗雲書略一思忖道︰「你多跟吳子鈺交好,隨時掌握吳家兄弟之間的情況。」
「你想從吳子鈺身上下手?」
「不一定,先觀察一些時日,再看看吳子鈺能否為我所用。」
「你可別忘了,吳子鈺畢竟是吳家的人,不能不防備。」
「我知道,一筆寫不出兩個吳,我不會輕易用他。」傅雲書舉起手示意此事告一段落,轉而道︰「你幫我找個大夫吧。」
「簡大夫呢?」簡大夫就是傅雲書的隨行大夫。
「去了東北,過些日子才會來這兒。」
「淮州醫術最好的莫過于回春堂的易大夫,明日我請他過來瞧瞧你。」
暗雲書點頭應允。他們來到淮州,傅岩就打探過幾家醫館的坐堂大夫,這位易大夫醫術人品都好,更重要的是,易大夫與岳父是師兄弟。
春水堂位于淮州最大湖泊楊柳湖畔。這兒最有名的是魚膾,不過想吃魚膾,得自個兒從湖里釣上來,再由店家根據食客釣上來的魚,任憑廚子自行搭配其他菜蔬做成各式魚膾,如此一來,上春水堂吃魚膾倒成了風雅的事,也因此來這兒的食客有一大半是文人,要不,就是喜歡垂釣之樂。
「這兒的魚膾可真是好吃,淮州城的幾家大酒樓完全比不上。」吳子鈺一副很驕傲很得意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這兒的東家。
劉穆言深有同感的點頭附和,「這兒的魚膾真是難以形容的美味,不過,我最喜歡的是這兒的鴛鴦鍋,尤其到了冬日,吃起來更是教人通體舒暢,就是在湖邊待上一日,身子也暖呼呼的。」
「鴛鴦鍋?」傅雲書一向很有求知欲。
「這個鴛鴦鍋可有意思了,據店家所言,乃緣自于三國的五熟釜,可是兩者的滋味完全不能相提並論。」劉穆言根本沒見過五熟釜,可是對鴛鴦鍋的喜愛讓他覺得什麼都比不上。
「是啊,這個鴛鴦鍋可以說是讓淮州所有的酒樓大開眼界,今日就讓子璇兄嘗嘗鴛鴦鍋的滋味,保證你會愛上,當然,魚膾也要嘗嘗,不過釣魚這種事就交給小廝。」吳子鈺隨即轉頭吩咐自個兒的兩位小廝去向東家借釣具釣魚。
「對了,子璇吃辣食嗎?」劉穆言知道好友名義上是武將,其實是個凡事優雅講究的貴公子,要不,在北城關待了五年,手染鮮血,怎能不磨掉溫潤如玉的氣度?
「鴛鴦鍋是辣食嗎?」
「不全是,不過最來勁的的確是那一半又辣又麻的滋味。」
「大夫有言,我最好少吃辛辣,可是偶一為之,倒也無妨。」
吳子鈺招來伙計先上鴛鴦鍋,一副「他有內情」的模樣說︰「你們可知道這個鴛鴦鍋是誰想出來的嗎?」
劉穆言好笑的道︰「當然是廚子想出來的啊。」
吳子鈺搖了搖頭,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是淮州唯一的女大夫。」
「凌大夫?」劉穆言驚訝的張大眼楮。
「據說,這道食譜是凌大夫賣給春水堂的,且讓食客自個兒釣魚,也是凌大夫的點子,而春水堂就是靠著垂釣之樂和鴛鴦鍋在淮州成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好去處。」吳子鈺的簡直翹起來了,若非他是個吃貨,憑著一張能吃的嘴巴跟人家混得連老爺爺都變成了哥哥,這種東家極力隱藏的事怎能挖得出來?
「這倒是,我初來淮州時,听人介紹淮州的好去處,春水堂正是因為垂釣之樂和鴛鴦鍋而受推薦,不過,我萬萬沒想到這一切竟是凌大夫的功勞,了不起!」劉穆言難得如此佩服一個人。
暗雲書唇角一勾,「沒想到這個凌大夫不但醫術了得,還是個有生意腦子的。」
「就是啊,要不,我為何一心一意想跟她合伙做生意?可是,她說男女有別,硬是不肯跟我合作,否則就可以證明我也是個做生意的好手。」吳子鈺有些喪氣的嘆了一口氣。
暗雲書和劉穆言很有默契的互看一眼,傅雲書笑著道︰「我听越之說,吳兄出自淮州大名鼎鼎的巨賈吳家,自幼耳濡目染,自是做生意的好手。」越之是劉穆言的字。
吳子鈺沒好氣的擺了擺手,「自幼耳濡目染又如何?沒有機會,不過是空談。」
暗雲書微微揚起眉,這個吳子鈺倒是務實。「總是有機會。」
吳子鈺兩眼一亮,口氣轉為興致勃勃,「子璇兄要在淮州做生意嗎?」
「我來這兒主要是為了養病,不過淮州臨海,商業活絡,又擁有最大的海口,是個做生意的好地方,有誰來了此地不想在這兒尋找機會撈上一筆?」
這一次劉穆言的反應更快,「子璇要做生意,可別忘了算我一筆。」
「這是當然,若是尋到機會,豈能忘了你這個兒時玩伴?」
吳子鈺連忙指著自個兒,「我也有興趣,也算我一筆。」
「若是吳兄真有膽量與我合伙做生意,我當然歡迎。」
「我好歹出生商賈之家,最有膽量了!」吳子鈺豪邁的拍了拍胸膛,可是下一刻他顯然想到什麼,神情轉為謹慎。「不過,子璇兄要做什麼生意?」
「不急,無論做什麼生意,總要先將身子養好了。」傅雲書苦澀的一笑。「大夫說了,我的身子不能太過操勞。」
「是是是,身子要緊,可是子璇兄千萬不能忘了我。」
暗雲書點頭保證不會忘了他。
此時,伙計送來了鴛鴦鍋,接下來是美食時間,生意的話題當然拋到腦後。
飽餐一頓,欣賞湖邊風光,聊聊淮州風土民情,傅雲書便借口累了告辭,而今日負責送他來此的劉穆言當然也跟著離開。
兩人一坐上馬車,劉穆言便迫不及待的問︰「你在打什麼主意?」
「不是跟你說了不急嗎?」傅雲書揉了揉太陽穴,還真是累了。「放心,我不會輕易出手,今日不過是先拋出誘餌,搭上吳子鈺。」
劉穆言終于察覺到傅雲書的異樣。「你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
「你忘了我是來這兒養病的嗎?」
「你可是大齊的傳奇將軍,說你病了,還真的難以相信。」
暗雲書笑了,「你以為我的身子是鐵打的嗎?」
「你不知道自個兒強大威武的名聲已經傳遍大齊了嗎?」
「只要是人,哪有不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