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麼這?朕的話也敢不听。」他俊顏一板,真有幾分帝王威儀,令人不自覺心生敬畏。
白玉璇就是個淘氣的孩子,行事作風根本就不按牌理出牌,不能以常人的心態去揣摩,也沒法去猜他心里在想什麼,小孩子的想法其實很直接,做事全憑一時的好惡或心血來潮。
正當小安子和余來錫以為他會走向太武門出宮時,偏偏秀逸身形以讓人錯愕的七星步法閃入大石頭後,足下輕點排列池塘畔有高有低、大小不一的玄武石,十分輕盈的躍向御花園。
皇上會武,知情的沒幾人,但除了武功高強的余來錫,知情幾人想不出他能向誰偷師,尤其他的武學招式並不常見,有些怪異,其中以輕功最拿手,常把身邊保護的人遠遠甩開。
不過他沒施展出的功夫有多高,大概只有教他的人才知曉,以七歲孩童的心智是分辨不出自己的武學造詣。
「皇上,慢一點,奴才跟不上……」
天吶!那是在飛嗎?皇上幾時將內力提升到凌空而行的境界。
小安子都想哭了,他擔心哪天真追不上武功修為越來越高深的皇上。
有人就是有學武的天分,即使是個痴兒。
「啊——找到了,我用朱砂做了記號……」白玉璇一興奮又忘了稱朕,高興莫名的彎身一鑽。
「皇上,小心呀!要撞牆了,奴才十顆腦袋也不夠砍……咦!皇上呢?皇上怎麼不見了?」完了、完了,死定了,他把皇上搞丟了。
「靜下來,不要慌,人不會平空消失,四周找一找,尤其是茂密的草叢。」神情冷靜的余來錫一把抓住欲撞牆以死謝罪的小安子後領,將他甩向一旁。
嗚!皇上,你害死奴才了。
「怎麼可能找得到,我明明看見皇上嗖地穿牆而過,他一定是被人施了妖術,有惡巫師要動搖我天機皇朝國本,我……」
「安靜。」余來錫冷冷一瞟。
小安子嘴一扁,叉起茶壺腰。「哪還安靜得下來,皇上在我們眼前失了蹤影,太後和攝政王怪罪下來誰擔待得起,皇上是萬金之軀,我們萬死難辭其咎,你……我在跟你說話,你好歹應我一聲,那塊大石頭沒長腳,你一直盯著它做什麼?」
「一個狗洞。」大小正好一人身寬。
「我管你什麼狗洞不狗洞的,皇上失蹤是你我的責任,和狗洞無關,我告訴你……呃,等等,你剛說什麼,狗洞?」他沒听錯吧!
「是狗洞。」余來錫強調。
「宮里怎會有狗洞?是誰挖的,皇上他……」他倏地一抹淚,雙眼睜大如牛目,難以置信地低頭一瞧。
是狗洞,藏在大石頭後,石頭約有一人高,旁邊是大大小小的石頭堆棧著,石頭與石頭的縫隙間植有丹桂和秋槿,花木扶疏間有小小的凹陷地,撥開的黃土下是容一人進出的小洞。
小安子與余來錫相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有驚駭,多年的默契不需要言語的交談,他們雙雙表情無奈的彎,一前一後鑽向令人羞辱的洞里。
探出頭,另一頭是通向冷宮的永巷,但永巷同時也緊鄰繁華大街,宮里的采買有時貪近也會抄快捷方式,永巷邊角處有扇上了重鎖的小門,而鑰匙一向由內務府總管保管。
不過對模透皇宮的皇上來說,偷把鑰匙很是輕而易舉,只要他想做的事從來沒有失敗過。
丙然,一身繡銀竹錦袍的皇上正倚在半開的門邊,神色不耐煩地以指轉著串鑰匙孔的銅環。
「你們真慢,讓朕等了許久,烏龜散步也該到了吧!你們該好好檢討檢討,人長得比朕丑也就算了,腿也比朕短,你們還有什麼讓朕覺得你們尚有用處?」白璧無瑕,風流冠古絕今,這便是天機皇朝天子白玉璇。
可惜他是個痴帝。
「皇上……」嗚,皇上,奴才不丑啦!小安子千瘡百孔的心受創極重,汩汩滴血。
「不許再叫朕……呃,我皇上要改稱公子,听懂了沒?本公子是皇朝第一美男子,你不可抬頭看我,免得污了本公子的眼。」
人丑不打緊,要有自知之明,別馬不知臉長壞了他的美麗心情。
一身綾羅衣,腳踏錦繡鞋,玉姿仙容,清雅逸秀的白玉璇一揚指,一柄描金象牙柄折扇忽地現蹤,他好不風雅刷地一展開,扇面上繪著兩只低頭吃草的白兔,一只翹著尾巴,一只抬腿,灑尿兼撓癢。
這也是惡趣味吧!
小孩子心性,用不著太在意,皇上親筆所繪,他甚為滿意地題上兩行字︰雌兔腿兒肥,雄兔肚渾圓。
意思是,烤來吃人間美味,肉多油嘴。
「是的,公子。」從善如流的小安子垂頭喪氣。
「我讓鸞英姑姑替你們準備了百姓的衣服,趕快換上,可別耽誤我玩……訪察的時辰。」一抹憨笑剛溜出唇畔,白玉璇又趕緊裝出一臉正經,他抿唇不笑,目視前方的神情宛若落下塵世的謫仙,豐神俊秀,清雋如畫,誰也看不出他是個痴兒。
鸞英姑姑是聖德太後最倚重的身邊人,是陪著她入宮,一起走過風雨飄搖的日子,尤其在先帝中毒身亡後,唯恐太子有何不測,太後于是將身懷武功、識毒的她派到兒子身邊保護。
手巧的鸞英姑姑縫制的衣服穿在小安子和余來錫身上,倒是滿相稱的,一是尋常小廝,一是近身護衛,兩人伴在翩翩公子左右,別有天大地大逍遙游的味道。
「哇!小安子,那是什麼?紅咚咚的圓果看起來很好吃……咦!那人頭上一根竹棒頂直著圓盤還能走……啊!快看,有猴子在表演剝栗子……哇!好厲害,他沒穿鞋耶!踩在火炭上不疼嗎?碗里糊成一片的是什麼?吃了不會死人喔!有騾子拉車吶!我沒坐過……」
看什麼都新奇的白玉璇一下子跑向東,一下子奔向西,一下子睜大眼大笑,指著他不懂的事物頻頻發問,末了還十分有見地的說了一句,「不算太丑嘛!還能見人,我原諒他們了。」
若非身後跟著的兩人及時拉住他,要不他差點要指著耳後插上大紅花的暴牙大嬸是丑女,讓圍觀他美色的百姓暴打一頓,因為那婦人是素有賢名的大理寺卿馮大人府里的女眷,年前才在普陀寺前施粥布施三日。
「他們為什麼一直看我?我不喜歡他們的眼神,來錫,我可以叫陳皮把他們的眼珠挖下來嗎?」陳皮本名陳波,是禁衛軍統領。
余來錫嘴角一抽。「不行。」
「哦!那就讓他們繼續看好了,我……」白玉璇忽地揉了揉眼楮,仰頭望向天空。
「天上怎麼有一坨馬糞?它會飄耶!而且看得我好餓……」
第五章甜食鋪開張(1)
馬糞?!
若是被絞盡腦汁想出這種招攬客源法子的李樗听見白玉璇口中的形容,恐怕會吐血三缸,再把他抓過來循循教誨,逼著他認識何謂創意、什麼是驚世之才,不平凡的腦袋想出不平凡的點子,誰與爭鋒。
那個是雙層蛋糕的造型,邊邊繪上獨特的波浪花紋和一朵朵嬌艷欲開的女乃油玫瑰,綴上各式鮮果切片排成小丸子笑臉,一根紅艷艷的大蠟燭插在正中央,表示一歲,燭芯燃火。
當然全是畫上去的,維妙維肖,大小比正常的蛋糕大上十倍,用碾直再磨平的薄牛皮一針一線縫制而成,底下還連著一根長長的吹氣管子,十一、二歲的跑腿小廝對著管子直吹氣,形狀怪異的牛皮便越來越大,整個漲了起來,然後像羽毛一樣的飄起。
這是簡易氣球,沒見過的百姓嘖嘖稱奇,圍成一圈指指點點,不時發出訝異不已的驚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