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從將軍府駕出來的那輛馬車,因為有將軍府的標志,她便將它交給影三處理,至于影三怎麼處理的,她就沒有過問了,小事一樁而已,丟給他之後她就將這事拋到腦後了。
第6章(2)
千岳山莊的馬車外部兩側都刻有千岳山莊的徽記——群山前一棟莊園,比什麼通行證都好用,不管是官府還是盜匪,見了一定主動讓道,這一路下來經過無數關卡,他們連路引都不曾出示過。
看著由千岳山莊出品的路引——將軍府給的早就一把火燒了——白沐晨露出明媚而憂傷的表情。虧她剛穿來想要月兌離將軍府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路引問題,還為其傷透腦筋,沒想到如今有了路引,卻絲毫無用武之地啊!
「爺,前面就是清越城了。」馬車外,影三騎著馬接近馬車,從窗口向夏侯承勛報告。
「嗯,進城吧。」夏侯承勛低應,視線望向對面側身躺在軟榻上的白沐晨,不由得有些失神。
不過幾日的時間,她的改變卻如此巨大,可以說是一天一個樣,膚色變得白皙粉女敕,五官更加精致秀麗,那頭原本有些枯黃的長發也變得烏亮柔順,甚至連身高都竄高了一截,開始像一個十三歲姑娘了。
變化這麼大,她卻毫無掩飾,他真不知道該因為她的信任而高興,還是為她沒有防人之心而擔憂?
見她已經睜開眼楮,他露出一抹淡笑。「醒了?」
「嗯……」白沐晨伸了一個懶腰,蹭了蹭蓋在身上柔軟的毛皮,懶得起身。
好像听見馬車外有人聲,想來是進了城或到哪個鎮上了。
「到哪里了?」她坐起身,撩開她這邊窗戶的遮簾,原來還在城外,正準備進城,那些談話聲是從另一條通道上排著長龍等著進城的人們口中傳來的。
「已經到清越城了,之前爺提到的那個精農事的翁老,就住在清越城,是伺農堂清越分堂的人。爺打算留下五百斤馬鈴薯,再把從你那里抄錄的耕種辦法留下一份,雖然播種晚了些,但還是想試試看。你覺得呢?」
「可以,我沒意見。」白沐晨點頭,這里的天氣類似于中國南方,這個時節播種還不算太晚。
馬車緩緩進城,走的當然是特權通道,從窗外望向整齊干淨的街道,白沐晨在心里為清越城的父母官點了個贊,瞧這街市整理得多好,是她沿路來看過最干淨的街道了。
「我想下去逛逛。」白沐晨開口。
「不先到別莊梳洗休息,晚一些或是明日再出來?」
「不用了,我不累,到了山莊之後我可能就懶得再出來了。」她搖頭道。又不會留多久,頂多兩日,實在懶得出出入入的奔波。
「也好,爺陪你逛逛。」夏侯承勛透過前方的窗口,示意車夫到坊市的街口停車。
「你不是要和那位農業專家會談嗎?隨便找個人給我們帶路就行了,你不用專程陪我逛街。」
「那事不急,還有時間。」夏侯承勛並不在意,也沒對她奇特的用詞有任何反應。
馬車在街邊停下後,兩人先後下車,青青從馬車探出頭來,看見她家小姐下了車,也想跟著下來。
「青青,你不用下車,直接跟車子去別莊,幫劉嬤嬤收拾一下包袱,照看一下大牛,他的手可還沒好。我這兒有夏侯公子陪著就行了。」
送走一列車隊後,表面上就剩下他們兩人,這回連影三都沒留下。至于暗處是不是有人守著,既然她沒看見,就當作沒有吧
兩人並肩而行,話不多,偶爾開口聊幾句,更多的時候,白沐晨都在觀察周遭的環境,就像她每次經過的城市一樣,從環境了解其風俗特色。
前方一處圍了好幾圈的人,聊天、議論聲此起彼落,本以為是耍雜耍的,有熱鬧可看,沒想到他們費力擠到前面時,竟然是個賣身葬母的!
這一路走來經過許多城鎮,這還是她第一次踫到。
奇怪的是,看的人很多,面露同情的人也不少,可偏偏沒有人出手。
看了一眼價錢,十兩銀子而已,不貴啊!
白沐晨忘了,十兩銀子對她來說確實不貴,可是對一般平民百姓而言,卻是一筆巨款。
她的眼珠子轉了轉。莫非真遇上狗血情節——紈褲子弟一早便看上了賣身的小白花,要買回去曖床,偏偏小白花有志氣,寧願為奴不為妾,于是紈褲為了讓小白花妥協,警告他人不許和他搶人,打算晾小白花幾日,于是就有了眼前這樣一幕。
她疑惑的朝身旁的夏侯承勛招手,示意他低下頭,在他耳旁低聲的問出她的疑惑。然後在他的回答中恍然大悟。
原來這個時代賺錢不易,農民一年勞碌,交了租稅後能吃飽便已是不錯,好一些的能存個一、二兩銀子,十兩銀子至少要存個十年,還不一定存得夠。
商販或許賺錢較易,但除非是做大生意的,否則一般市井上的小商販,生意興隆的,一個月大概能存上二到五兩銀子,若生意普通,一、二兩銀子已經很好了。
一兩銀子可以買一具普通的棺木,差一些的薄板棺木五百文錢便可,十兩銀子真真是天價了。
她不知道這位賣身葬母的姑娘是故意標高價以求能遇上「貴人」,進而攀上枝頭,還是有什麼原因真的需要用到十兩銀子,她只是看了一眼那姑娘身後被放在一塊破床板上、蓋著白布等著下葬的尸體。
死者為大,她實在不忍見其曝尸街頭,于是拿出十兩銀子,上前放在那跪在地上的姑娘面前。不管是是假,十兩銀子對她來說微不足道,就算是假的,也當作是買個心安吧。
賣身姑娘抬起頭來看見白沐晨,然後視線立即落在她身邊的夏侯承勛身上,一雙霧蒙蒙的大眼楮瞬間盈滿了淚水,那弱柳扶風般的身軀一軟,便對著兩人磕起頭來。
「謝謝姑娘,謝謝公子,兩位的大恩大德,涵玉沒齒難忘,待葬了母親,便至府上,這輩子為奴為婢伺候姑娘和公子。」
「不用了,我們不缺奴婢,拿著銀子趕緊讓你母親入土為安吧。」白沐晨淡淡的說。方才這位「韓愈」姑娘一抬眼,就從她那雙只往夏侯承勛看的眼猜到,恐怕自己是遇上狗血情節了。
「不不不,這位姑娘,涵玉絕對不是知恩不報的人,姑娘您這麼善良,一定不忍心涵玉有恩無處償,您就讓我留下,就算做牛做馬都行。」
涵玉抬眼,柔弱可憐的望著俊美無儔的夏侯承勛。這人渾身的氣勢如此高貴傲然,若能留在他身邊,要她做什麼都行。
「你堅持?」白沐晨聲音微冷。
「是的,姑娘,涵玉絕非忘恩負義之人。」
「如果說你留下才是恩將仇報,你還是堅持非要留下來嗎?」
「姑娘,涵玉怎麼會恩將仇報呢?涵玉一定會好好伺候公子……和姑娘的。」
「既然如此……」白沐晨彎身拿回銀子,說︰「你繼續賣,找一個需要你為奴為婢、做牛做馬的買主吧。」
小白花傻眼,觀眾傻眼,就連夏侯承勛也微微愣了一下,只有白沐晨自己一臉坦蕩的拉著夏侯承勛頭也不回的鑽出人群離開了。
夏侯承勛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任由她拉著走了一段路,在她放開手後,他心頭竟微微失落。
對于賣身葬母的小白花接下來會如何,白沐晨沒興趣知道,離開那地兒,就把這麼一件微不足道的插曲給拋開,用剛剛拿出來的那十兩銀子快快樂樂的開始逛街購物。因為這本來是要用來辦葬禮的,她不想再收回來,所以就干脆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