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讀書了不起哦?不過,他說的也是事實。
溫頤凡伸手取下她的鳳冠,「喝交杯酒吧。」
「啊?」
「都拜過堂了,就做全套。」
「等一下。」張萸退開一步,雙手結印,開了天眼……
是溫書呆沒錯啊,她還暗忖說這些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該不會是死狐妖扮的吧?而且,雖然早就知道,但如今用天眼一看,才發現這溫書呆的靈力真是不得了啊!
「可以喝了嗎?」溫頤凡把酒給她。
「剛剛跟我拜堂的,也是你?」她小心地問。
「你想跟別的男人拜堂?」溫頤凡竟笑著反問,張萸這才發現原來這溫書呆也有這種風雨欲來的假笑啊!
「當然不想啊……可是,你不會打算把這當成我們的婚禮吧?我才不要那麼隨便,我妝都沒化,而且我昨晚根本沒睡……」現在樣子一定很丑。
現在在意這個了?「那你還瞞著我?」
「對不起嘛。」
「以後要不要听我的?」
「……」這書呆是不是揪住了她的小辮子,她以後都不得翻身了?「你會欺負我嗎?」要是以前,她一定沒想到,這一刻她竟然只在乎這個!
溫頤凡被她這麼一問,再多的氣都煙消雲散,忍不住有些心疼又好笑,他喝干了自己酒杯里的酒,然後湊向她,將交杯酒喂進她嘴里。
如果這個吻遲了好幾千年,那麼也許能夠解釋為何它比酒醉人。張萸幾乎是入了魔那般承接那口酒,而他仿佛要傾訴初萌動卻不得不被緊緊壓抑的眷戀,去翻攪她曾經只屬于他的甜蜜。
她被動地感受,他柔軟的勾撩卻邪惡地迷惑了她的全部。
原來這一生她是如此孤獨的在荒漠中踽踽而行,而如今他給了她朝聖者夢寐以求的甘泉。
第一次見到這書呆,她總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怨。然而如今,這些怨,卻那麼的遙遠,她擁有的是說不出口的滿足,如果前方是烈焰,她會是撲火的飛蛾,她會把自己淋上美酒,作為狂歡的祭禮。
直到溫頤凡輕輕地舌忝舐她唇上的濕痕,張萸都還有些恍惚難以回神,她發現不知何時她坐在他身上,而溫頤凡抱著她坐在床邊。
她一直都太小瞧他了,論武功他肯定不如她,看起來明明總是有一點溫吞,可他仍是個徹頭徹尾的男人,與他相比,她是如此柔軟,而他堅硬得足以讓她緊緊依附。
「不行啊……」張萸申吟著,她知道再不停手,今晚會一發不可收拾。
「那我們回去?」
「狐妖怎麼辦?還有胡家千金……」張萸枕著溫頤凡的肩膀,她知道自己問著怎麼辦,但她其實很想撒手不管。
一定是喝醉了。
溫頤凡閉上眼,將臉埋在她發間,雙手安撫地在她身上搓揉著,好似同樣沉浸在渴望溫存的酣醉當中。但是當窗外白影一晃,貼上了「囍」字的紅眠床上,卻轉瞬不見兩人的蹤影……
狐妖原想上了胡家姑爺的身,等它帶走胡家千金,再殺了他。可整個迎娶過程,它的妖法總是「湊巧」失敗。
也許,胡家派來保護送親隊伍的那些道士和高僧,真有幾分能耐吧?它只能等拜堂後再動手。
誰知道當胡家姑爺進到新房,整個新房立刻被包圍在一座強大的咒法結界之中,它既進不去,也無法窺知里頭的情形,就在它惱怒地決定血洗婚宴泄恨時,新房的結界露出了缺口……
它才發現,新房里的根本不是胡家千金與姑爺!它被耍了!
憤恨的狐妖立刻對新房里的兩人施了歡情術,只要是血肉之身,世間難有男男女女能逃過它的歡情術。
它只是想教訓教訓他們,但最重要的仍是尋找胡家千金。
當它轉身離開的同時,卻驚覺原本布置在新房的咒法結界擴大了,它被吸入了咒法結界之中。
「是誰?」狐妖大怒。一轉身,卻見溫頤凡單手負于身後,神情平靜地看著它。
「你到底是誰?」此人絕非尋常修道人。
「你還是死心吧,胡家千金昨晚已經和心上人成親,她已經嫁作人婦。」
狐妖臉色一白,「怎麼可能……」
「胡員外原本只打算調虎離山……哦,也許該說是調‘狐’離山吧?」溫頤凡語氣像在說笑,但眼里可是一點笑意也無,「但他最後仍是同意我的作法,胡家千金和姑爺昨夜已經低調完婚,今日這場除了是作作樣子,算是給世人一個交代,也是為了釣你出來。」
「不管她是誰的人,我還是要她!」
「你又何必?」
「你們懂什麼?她原本是屬于我,我們兩情相悅,全是因為我一時疏忽和盲目才失去了她,我要把她追回來,她是我的!」狐妖那張臉……從平凡的胡家姑爺模樣,變回了妖異美艷的原貌,並且痛苦地扭曲著。
溫頤凡有些怔忡,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
「這一世,你得變成她心上人的模樣才能接近她,你確定這樣對她是好的嗎?」他問。
狐妖眼神茫然,渾身顫抖,「我不管……」
「既然不懂珍惜,悔不當初又何必?」是這樣嗎?溫頤凡仿佛自言自語。
忘川河畔,有他數百年來孤獨矗立的身影,是悔恨?是茫然?是愧疚?他總是自問,任時光悠悠,彼岸花開了又落,花與葉又錯過一個千年。可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才真正明白心如刀割的痛苦。
因為他知道她會回到地府。但是如果紅線真的再也接不回去了呢?這一世的他也是滿身冤孽,他早晚要面對,如果他早已錯過了跟她的緣分,他還能不能等得到她?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狐妖突然逼近他,白發張揚的狂舞,溫頤凡只感覺它的爪子覆在他心窩上,指甲甚至掐進了肌肉里,那對狐眼泛紅而布滿血絲。對于男女之情的感應,它可是無比敏銳。
溫頤凡心里暗暗叫糟,但狐妖只是邪惡地露齒一笑,「就讓你也體會體會我的絕望,到時你會不會不顧一切緊緊抓住她?會的,絕對會的……你沒資格阻止我!」語畢,狐妖拚盡了千年道行,沖出溫頤凡與張萸布下的結界。
溫頤凡沒有追出去,因為他知道狐妖的元神必定受了極大的損傷,而胡家千金和姑爺所在的地方,也有他與張萸的結界。
那瞬間他有一絲茫然。
他做錯了嗎?但胡家千金確實愛著她的新婚夫婿,不管狐妖有多少不甘心,它若強求,非要去找胡家千金,也只是自毀元靈罷了。
溫頤凡很快地想起中了歡情術,又被他施以咒法暫時陷入昏迷的張萸,急忙回到新房中。方才為了和狐妖對峙,他將整個新房,連同張萸以結界保護起來。
不想再管狐妖最後是終于放手,或者仍然執迷不悟,溫頤凡抱起昏迷的張萸,他要帶她回蕪園。
狐妖說得沒錯,他也高尚不到哪里去,如果姻緣線再也接不回去,他也會用盡一切方法再續前緣。其實他的本質和狐妖也沒兩樣……
第8章(1)
溫頤凡以陰間和陽間中的隔隙做通道,須臾便回到了蕪園,並且遣開了所有僕役,只留式神伺候。
當他把張萸抱回他的寢間時,血氣已有些翻騰。大半輩子只與書本咒法為伍,讀的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大道理,反而因此更容易為了一點小小的撩撥心猿意馬。她的氣息沾染了他的領域,他的一切會將她包圍……噯,光是如此他就已經臉紅心跳,欲火高張了。
溫頤凡的臥房倒是極為干淨簡單,面南的牆是一大扇向著庭園、屋檐低垂的圓窗,窗外翠竹成蔭,清泉凝碧,遇上大雪或下雨天就垂下竹簾;面北則是作為出入口的一整面紅木屏風,因為主人孤僻,幾乎都是呈緊閉的狀態;東西兩面牆各有一張羅漢床和滿牆的書,中間綁著白簾帳的四柱大床,四周也全都是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