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澤文心口一跳,表弟的神情讓他很不安,可是為了那止不住的好奇心,他還是腆著臉硬跟。
三月里,風光明媚,滿地的花千嬌百艷,有紫,有白,有紅,有黃……奼紫嫣紅,美不勝收。
桃花寺的桃花照樣開得明艷,花到正盛期艷麗無雙,滿山翻紅,彷佛置身在夢境。
「等等,這就是和你佳人有約的佳人?!」睜大眼的寧澤文失聲驚呼,錯愕的神色有如吞了十盤死蒼蠅。
「我什麼時候說過和佳人有約。」全是他自個兒臆測。
「可……可她也未免太小了,你那是什麼眼光呀!居然好這一口……」驚嚇之余他是大感失望,不敢相信小表弟惡劣至此,這麼稚女敕的小花兒也能摧殘下手。
「不想少掉幾顆牙就少說兩句,她叫小小,是圓一大師的小友。」看著咚咚咚跑過來的小身影,玄子鐵覺得他的頭好痛,那十幾只編籃是什麼意思,想累死他嗎?
寧澤文一愣,目露訝異。「你在開我玩笑是不是?」
「我親眼看見她直接走進圓一大師的禪房,連門也不敲,門口的小僧擋都不擋一下。」
她一進去後,不久便傳出圓一大師有如沉鐘的笑聲。
除了講經日,圓一大師不見任何信眾,即便是京里的王爺親臨,他也只命僧眾準備齋食招待,自個兒從不露面,更不會私下接見權貴,達官貴人,出家人只知佛祖,不問紅塵。
但是這個小泵娘讓他破例了。
「她是什麼妖鬼作祟呀!怎麼能令圓一大師另眼相待?」大師的雙眼被佛香燻迷了眼嗎?
怎麼也有眼瞎的時候。
「你才是妖鬼。」那個小磨人精幾時像妖了。
誰也沒料到在多年之後,「妖鬼」兩字竟創造了一代名將,他人如惡鬼,橫刀一掃遍地血流成河,妖瞳一瞪死傷無數,無一生還,斬敵如切瓜,令敵人聞風喪膽,退避三舍。
「玄哥哥,你來了呀!你人真好,還帶了幫手。」咯咯咯……她的酒壇子又要增加了。
「幫手?」寧澤文有不好的預感,忽然想打退堂鼓,他覺得這天色不是那麼美妙,快下雨了……吧?!
「別想走,我被她煩了一天,你也該試試那種滋味。」玄子鐵一把勾住意圖開溜的錦衣少年,讓他為他的好奇心付出代價。
「為什麼我有大難臨頭的感覺?」小泵娘的眼神好……好熱情,他的心如擂鼓一般,咚咚作響。
「這位大哥哥,我們不是同林鳥,大難來時不用各自飛。」她只會推他去擋刀,人溺你去救,她在岸上搖旗吶喊。
有如進入賊窟的寧澤文心情惶惶,以手肘頂一頂身側的表弟問︰「她要讓我們干什麼?」
「摘花。」玄子鐵語氣無起伏,平靜得不起風浪。
「摘花?」他怔了一下,有些轉不過來。
原來是幫小泵娘摘花啊!舉手之勞,他樂于效勞。
「是能摘多少就摘多少,你看得到的桃花在三天內都屬于她,摘到日落前。」他勾起唇道。
「什……什麼,這一片桃花林?!」他嘴角一抽,笑意凝結成愕然,那面上的恐慌令人發噱。
桃花寺四周種滿上萬株桃花,圓一大師把後山較少人走動的這一塊撥給宮清曉,雖然不如前寺的桃樹多,但花開濃密,幾千株矗立在林子里,真要摘也摘不完。
「大哥哥、小扮哥,你們用早膳了沒?今兒正好我娘煎了幾個蔥油餅子,香酥脆口,你們拿去吃。」讓牛耕田也要先讓它吃飽,才有力氣干活,人亦如此,所謂吃人嘴軟嘛。
「你拿幾張烤餅子就想打發人?」她也太折騰人了,幾片餅子等同于工錢,請了兩個廉價雇工。
爆清曉笑得嬌憨可人的將籃子往他手里一塞,抹上甜醬的餅子卷了三卷放到他嘴邊。「很好吃喔!保證你沒吃過。」
「你很喜歡說‘保證’這兩個字。」誰能保證她話無虛言?
長長的羽睫如蝶翼,她笑容可掬地眨了眨。「因為很好用呀!玄哥哥,你要信我嘛!小小不騙人。」
只會坑人,他在心里回答。
都送到嘴邊的餅子能不吃嗎?淡淡的油香味撲鼻而來,微帶青蔥的辛嗆,口中生津的玄子鐵忍不住大口一咬,入口的咸香和酥脆令他大為意外,口感好得叫人一口接一口。
見小表弟吃了,不吃「粗食」的寧澤文勉為其難的撕了一小片塞入嘴里,他原本想嚼兩下就囫圇吞下,但沒想到越嚼越香,滿嘴的青蔥和餅皮的香氣,好吃到難以置信。
這只是一塊煎餅嗎?
腦筋動得快已想到無限商機,用蔥油餅子開間煎餅鋪子,旁邊擺上豆漿、豆腐腦,平民百姓的一餐就解決了。
只是當他看到手中的籃子時,那眉頭是皺起的,還打了好幾個死結,滿樹的桃花紅,他可不可以不摘呀?
他采的花兒是人不是花。
「娘,你看到對面的山了嗎?」郁郁蔥蔥,終年雲霧繚繞,潮濕多雨,斜坡地形闢成梯形易于上下。
「很高的山。」不解其意的溫氏看著女兒,溫婉地淺淺一笑。
「娘,等我把釀好的桃花酒賣出去後,我就把那座山買下來,然後種上茶樹。」酒、茶葉,綢緞,是三大賺錢行業,也是她能力所及。
一听女兒的宏偉志向,不打擊她的溫氏笑著附和。「好,買下來當你的陪嫁,我們小小也有十里紅妝。」
「娘,我是說真的,我們要當宮府最有錢的人,讓祖母和其他房的人不再看輕三房。」
她用銀子砸人。
她爹也是姓宮,為什麼大伯、二伯、四叔、五叔才像一家人,而他只能坐在遠遠的角落,無法融入?
聞言,溫氏鼻頭微微發酸。「小小,做人要知足,不要和人比這比那的,咱們一家人能和樂平順在一起就好。」
「可是要不是祖母從中阻攔,也不會斷了爹的青雲之路。」他原本該有扶搖直上的仕途。她訝然,「你……你怎麼知道?」
爆清曉抿嘴不語。
她怎麼知道?
爆清曉不能回答,因為她在娘胎里就有另一世的記憶,不同于一般嗷嗷待哺的孩子,她年幼的是年紀而非智慧。
當她還在襁褓中時,她就已知道壞心祖母的種種惡行,她爹從小就勤勉克己的苦讀,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庶子的出路只能靠自己,嫡母不會為他鋪路,他要為自己設想。
于是他十二歲考過童生,十四歲中秀才,十八歲成為舉人老爺,雖不是案首,但和解元只差一步,他是第二名,就等著隔年春闈進京趕考,以他的才華不難金榜題名。
可是那一年她爹摔斷了腳,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他沒辦法上京,只能眼睜睜地錯過考期。
三年後再考,同樣的情形又發生,他上吐下瀉,拉到月兌形,人如枯槁,走都走不動如何入京?
這一次又是一場空。
到了第三回,宮老太婆開門見山的直言,要他別奢望,她不讓庶子比嫡出的出彩,要嘛她打斷他的腿,否則停了他的月銀,讓三房從此喝西北風,看他拿什麼去考。
原本只是懷疑,一旦證實了,宮書謹只能苦笑,有了嫡母的阻撓,他再努力也無用,妻小是他的命,他不能讓他們跟著受苦。
溫氏沒再多追問,只當是自己和丈夫平時說的話被女兒听了幾耳朵去,她也想不到,女兒說要買下山頭的童言稚語終有一天成了真。
第四章賣酒發了家(1)
「老和尚,你走得太慢了,你頭頂光光不用照燈,可我不想太陽一下山走夜路,你們寺廟前那條天梯太坑人了,我每回都爬得腿快斷了。」也快斷氣了,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