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勛貴之家多紈褲,一代一代下來既無建樹,只剩一個空殼爵位,加上這些貴族並沒有實際職務,便沒有實權,沒有實權便沒有說話權,像任雍容便是,一個小小臂政,只能在六部九卿當打雜的,要是不願意被人差遣,便只能仰仗祖蔭過活。許多貴族在朝堂並無太大影響力,腰桿子並不比官員要硬。
鳳郡王府是雛邑王朝最顯貴的宗室,但是從他祖先輩至今,與皇室的關系只存太妃這一條脈絡,他們家已經和皇家不太熟了。
人道大樹下好乘涼,但是皇家是什麼,全憑皇帝的一念之間。
人無後顧之憂怎麼可以,什麼朱紅紫貴到頭來都是一場空,所以,他怎麼能不打算?「你那鹽鋪的名聲不知怎麼傳到西北去了,往日,那些胡人倒好商量,金帛茶鹽,只要相談甚歡是什麼都收,這幾個月,幾乎口徑一致的要鹽,還指名要芮家的鹽。」妻子這般能干,他不知道該歡喜還是苦笑。
因為她的低調,鹽酒兩家鋪子和作坊都掛娘家的姓氏,至于東家是誰,伙計學徒口風極嚴,要真有推托不掉的時候,便把芮雲謹推出來應付,至今除了知情的謝語和談觀,沒有一個外人知道後面的藏鏡人東家其實是一個女子。
「郡王的意思是?」
「我們合作吧,你把條件開出來,我能力所及絕對允諾你。」
「嗯。」對她來說這是互蒙其利的事情,為什麼不答應,不過她有但書。「原本郡王的事就是我的事,可是呢……我正籌劃著要開分店,為了公平起見,開店資金你幫我出,至于鹽的供貨本錢妾身也不好拿多,我就賺你交換馬匹中間的差額就好。」
她早有意思要開分店,她要開分店不是為了牟利,而是希望方便各州縣的人都能用最便宜的售價買到她的鹽,而且省卻長途跋涉的辛苦。
任雍容的表情微妙,像被灌了一湯匙的醬油。奸商,在商言商,分毫不讓,而且所有的賺頭全進了她的口袋,自己這算什麼,免費勞工嗎?
「可有為夫的好處?」
「你不是要鹽?」
他一頭霧水。
「既然要到手,不就是你要的好處。」她總結,險些笑了出來。
「你這丫頭,便宜都被你佔光了!你沒听過夫妻、夫妻,妻的也是夫的?」他翻身過來,棲鳳院里不吝嗇照明燈油蠟燭,燈光下,她的五官帶著玉一般的光澤,越靠近看,越舍不得眨眼。
或許是這些日子強制她飲食,她面色染緋,好似菡萏初綻,清麗中倍添明艷,肌膚晶瑩無瑕,令她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
但是只能看不能吃,實在傷身,原來煮熟的鴨子也會飛走……
芮柚紫揩揩眼角,沒注意任雍容緊盯自己的目光,「那夫君也該听過親兄弟明算帳,何況是夫妻,這帳是絕對亂不得的。」
本朝成例,女子嫁妝歸自己私有,她自己攢的產業她歸在嫁妝里,自然不屬于婆家。
「你信不信,為夫就是被你這三寸不爛之舌勾引得一愣一愣的栽在娘子手上的,你不去殿上和那幫讀書人耍嘴皮子真是可惜了。」
芮柚紫羞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胡說什麼!」
「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他捏了下她的俏鼻子。
「我會把這事交代給雲謹,有事你就讓你的人和他踫頭聯系。」她這阿弟已經有獨當一面的能耐,是該放他出去歷練歷練,更往上一層樓了。
「你這是內舉不避親。」
「親人不就是要互相提攜、幫助護他們周全,不然怎麼叫親人。」她回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娘子說得好,往後我們生一堆孩兒,然後把你今兒個說的話當成傳家寶,告訴他們兄弟便是要這麼做的,你說好不好?」他把人抓來亂親一通。
芮柚紫被他親得害臊,但是孩子這種事情肯定要先說清楚。「我只想生三個……頂多四個,再多就沒得談。」
「好好,咱們就生三個。」他原本沒打算要那麼多個,他是知道女人生產等于在鬼門關走一遭,要他說生個一男一女也就可以了,但是既然娘子說要生三、四個,其他的就當成撿到的好了。
呵呵,他這娘子也有傻的一面呢。
因為得到芮柚紫的答應,任雍容刻不容緩的去了外書房把這件事吩咐下去,接著又回到主院。
「你怎麼不回自己的院子去歇息?」和段大娘商量年夜飯的菜色樣式的芮柚紫見出去又回來的男人,口快的問。
段氏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第十七章久別重逢更恩愛(2)
「這里不也是我的屋子,往後我就在這里住下了。」房子大的壞處就在這里,各人有各人的院落,想多賴一會兒都有話說,最可惡的是這女人好像從沒拿他當夫君,他說什麼也得拚命加深她的認知不可!
他是夫君,想和妻子一起睡誰敢說話?!
往後他一定要買一間小小的房子,就一間房,前頭可以看見後頭的那種,到時候看誰還能叫他去自己的屋子歇息。
「是是是。」
這男人在生哪門子悶氣?他的衣服褲子,他經常看的書,他的筆墨紙硯……不早就放在這兒了?就連程得和回事也都直接往這兒來,方才不就是順著他的習性說道嘛。
自從兩人一塊生活後,因為相處的時間長了,她能總結出個規律,他出門要不是去兵馬司,要不就在家看書,他甚至不再和朋友出去消遣玩樂,有時朋友邀約,半路上也會借口回家看她肚子里的孩子,他總是將臉龐貼在她肚皮上,細細听動靜,偶爾那肚子里的小混蛋踢她一腳,他也能樂上半天。
離家最長的時間也就去西北這一趟。
以前的她不相信父母親,甚至祖先輩那種沒談過戀愛便走進婚姻的結合模式,如今反觀自己,她的愛情會不會從婚姻開始?
她沒把握,只是和任雍容在一起的日子像倒吃甘蔗,總帶著絲絲的甜,她的心里已經不介意他對她的殷勤是因為孩子,還是真心喜歡她表現出來的體貼,不在意什麼天長地久,畢竟誰也活不了那麼久,倒不如把握當下,幸福一天便是一天,幸福一年便是一年,往後,誰知道會發生什麼,那不重要。
「我已經娶妻,不再是個年少輕狂的年紀,還快當爹了,哪能做事不靠譜,我想成為你可以倚靠的臂膀。」男子信誓旦旦的說道。
「是是是。」男人在表現氣概的時候,絕對不要澆他冷水。
任雍容過來把芮柚紫抱在腿上,「你一定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娶你進門吧?」他伸掌貼著芮柚紫的肚皮,眼神變得非常柔軟。
「不就因為你病了,需要一個妻子來沖喜?」芮柚紫覺得舌頭沉了鉛,一句短短的話卻覺得滿嘴苦澀。
「一半一半吧。」什麼叫一半一半?
「鳳郡王妃,本就不能是高門大戶之女。」
任家自從第一代親王起,便一直秉持著娶妻娶低的原則,而皇室知道這是親王府對他的忠心。
任家一門從開國便貴不可言,然而再矜貴,皇室正統嫡支與其余宗親仍有君臣之別,若再因婚姻之故,結到顯赫門庭,權勢便會過于驚人,容易觸犯皇家忌諱,若是與親王府門第過于懸殊,便無此慮,因此第一代親王便勒令任家的子子孫孫都必須嚴格遵守這條家訓。
她拉長了耳朵認真听,一臉謙虛的問︰「可那範貴妃是怎麼知道我,讓聖上下詔的?」
「這就是姻緣天注定嘍。」他笑得格外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