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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為妃 第39頁

作者︰陳毓華

他身穿官服,顯見是從刑部直接過來的。

丙然,房荇來探監的消息一早就傳進聞人凌波耳里,他一接到通報,即刻丟了看到一半的文書,趕到大牢來。

大牢,那森森的高牆,別說百姓路過寧可繞著遠路走,也不想觸霉頭的地方,皇室子弟更是視這里為不祥之地,他卻什麼都不想就來了。

為了讓他們父女能盡情說話,他守在門口,卻不知驚得整個刑部大大小小都沒有人敢坐著。

「謝謝你上下打點,我爹在里面沒有受苦,多虧了你。」因為他的緣故,她爹在里頭算是被厚待了。

「房大人可是我未來的岳父,我怎麼能讓他在牢里受苦?」聞人凌波說得一派理所當然,只因下令關押的人是自己的皇帝老爹,他作不了主放人,要不然也不會讓他在牢里受苦。

房荇的心尖因為他曖昧的態度輕顫了下,輕昂頭,看著他清朗的眼神,下巴的線條,眸光漾起淡淡溫柔的波光。

聞人凌波深深看她一眼,總覺得她的心思不似表現出來的輕松。「你的臉色不好,人瘦了一點。」

總覺得每見她一次就更瘦點,本來就稱不上豐腴的身子,現下儼然如一枝臨風芍藥。

是因為憂心過度嗎?

「不要擔心,你有我。」

那麼堅定的語氣,那麼蠱惑人的聲音,帶著男性的力量,輕易的就讓她軟弱下來。

「跟我去一個地方?」他試探的問。

「去哪?」

「進宮,我向太後提過你,她老人家說想見你。」

「這時候?」

「別緊張,她人很好的。」

「我得回去換個頭面衣服什麼的。」

「那些東西我都替你備好了,你去換一換就可以了。」

「我不曾進過宮,那些禮節我都不懂。」

「不就宮殿多了些,樣子氣派了些,沒有人帶路,一定迷路,還有就是太監宮女多了些,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有我帶著,要什麼禮節?!見著祖母,你笑就對了。」

這人,這麼輕描淡寫,是為了讓她心安,她還有什麼話說?

于是,房荇進宮了。

皇宮是禁止官員騎馬乘轎的,聞人凌波卻是除了帝後以外可以在宮里自由出入、騎馬乘轎的唯一一個皇子,就連太子都沒有這樣的殊榮。

因為他以前曾受過寒毒,身子不好,所以得以乘轎入宮,即使現在身體已經大好,依然享有這特權。

餅了後宮門,他們避開了皇帝的步輦。

和她隱在暗處的聞人凌波低頭問她,「想見陛下嗎?」

她搖頭。皇帝日理萬機,這會兒,不知道要去的是哪個嬪妃的宮殿休息,她別壞了人家的好事才對。

所以他們就避開了。

他們在宮門前等了一下,很快便有兩個太監將他們迎了進去,殿門後,自然換成了身分矜貴一等了的宮女。

壽康宮或許比不上帝後的寢宮大,可是在房荇看來,那典雅和沉潛的氣派,卻可能是帝後的寢宮遠遠所不能比擬的,從踏入宮門的那一瞬間,那到處走動卻寂然無聲的宮女,那莊嚴肅穆的氣氛讓人不得不提起了十二萬分的小心。

太後並沒有房荇想象中的滿頭銀發,因為保養得當,反而看起來還不到五十歲的年紀。

她也不像一般印象中的難以親近,或是慈祥和藹,而是有一種歲月淬煉的精干,在舉手投足中讓人不由自主敬畏,不敢隨意。

老人家精神很好,問了很多事情,房荇恭恭敬敬的回答,態度恰恰好,不阿諛,不親昵,嚴守著中立,只是從言談間感覺得出來,太後對她的出身了如指掌,她爹、她哥、她娘,都問了幾句,看似不經心,卻讓房荇冷汗直流。

她心里不得不月復誹了一頓她身邊笑嘻嘻的男人,自家底細被模得明明白白,肯定是他在老人家面前貢獻了不少消息所致。

聞人凌波卻是朝著她偷偷做了一個無辜的表情,他沒那麼多嘴長舌好不好。

這一來一去,房荇的背立即濕了一塊。

皇家不是一塊善地,即便是看似退居壽康宮養老的太後,依然耳目眾多,消息靈通。

「重赫這孩子雖貴為皇家子弟,但日子過得也非順風順水的,雖說他從來沒有提過一句有關兄弟長輩的不是……你得多疼著他一點。」她在這座皇宮生活了一輩子,就因為太明白有些陰暗事永遠也不能說,但這小孫兒卻是她一手養大的,說什麼她都得給他一生的富貴無憂。

房荇沒想到太後會說出這些看似真心的話,這要叫她說什麼,只能點頭稱是。

然而,更令她沒想到的,陛下來了。

皇帝屏退左右,穿著紫金佇絲袍子一派悠然的入了內殿。

「兒臣見過母親。」很家常的見禮,沒什麼刻意的皇家氣派。

「皇帝怎麼有空來壽康宮?」

母子幾句寒暄問安後,皇帝轉向聞人凌波。「朕听說你進宮,怎麼著,心里只記掛著太後,就不曾要來見見父皇?」

「父皇上回可是讓兒臣吃了閉門羹,兒臣哪敢一再的惹父皇發怒?父皇日理萬機,兒臣就不去打擾了。」看似畢恭畢敬,言詞中卻沒多少恭敬的成分。

「你這潑猴,才多久就跟朕急?朕听說房大人的千金也來了?」皇帝笑得歡愉,壓根沒把兒子桀驁的態度放在心里。

被點到名了,房荇只得出來伏地叩首。「臣女房荇叩見陛下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萬歲!」

「容貌和你娘長得有幾分神似。」

「陛下見過臣女的娘親?」

「你不知道吧,你娘曾是名動京城的繡娘,一幅八展堆錦繡屏譽滿京城,不過,沒多久就嫁給你爹,那幅繡屏幾年前讓重赫要了去,如今在襄王府里吧。」繡娘多如牛毛,他卻自從見過那幅繡屏後,再也沒見過那樣的繡技了。

房荇驀然想起她在襄王府見過的那八扇屏風,居然是她娘少女時的繡品。

「幾個月前,國子監衛蘅給朕送來了一幅春燕圖,那春燕活靈活現,花卉與活物一模一樣,只可惜是件半品……放棄一舉成名天下聞的機會,你不遺憾嗎?」

他揮手,一直站在不遠處的太監雙手送上來一幅卷軸,正是房荇那沒能畫完的春燕圖。

皇帝今天看起來心情極好,侃侃而談,多年來被國事政務積壓,太後難得看見兒子如此放松自然的時候,揮手喚來貼身宮女給每個人都重新換上茶點。

她對這件事也挺有興趣的呢!招招手,又讓太監把那幅畫拿過來瞧瞧。

「對臣女來說,家人比任何物事都貴重。」這些人精,明明知道她為什麼舍了畫,還要來套她的話。

「要不這麼吧,你入宮來當朕的宮廷畫師。」這不是問句。他一生對琴棋書畫,無一不喜,這世間萬物也沒有什麼不是他的,宮廷畫師地位清貴,如果她答允,可是歷朝首位宮廷女畫師,地位,不言可喻。

「如果民女答應,可以換民女的爹回來嗎?如果陛下能答應,民女對進宮也沒有異議。」她說得非常坦然,神情沒有絲毫作假。

「我不答應!」聞人凌波從中打斷兩人談話,也不管是不是大不敬。

她竟然隨便就答應,她要入了宮,他怎麼辦?不會要他苦守寒窯吧?

皇帝輕輕的眇他一眼,不置可否。

真是個心急的孩子,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的。

「你爹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為了他,許多人來向朕求情,都快把養心殿的門檻踩壞了。」包括這看上人家閨女的麼兒,包括居然公器私用、以八百里加急文書上呈為父求饒奏折的房時,現在就連房家女兒也同他談起條件來,這一家子,他到底是欠了他們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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