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雪地里走了三天,靠著包袱里的干糧和保暖的衣物撐著,總算讓她遇到一戶獵戶人家。
她向對方買了食物和代步的驢,進了一座城後,又將驢賣了,換成一匹馬。
接著,她趕到一個不起眼的算命攤,將暗牌遞給算命先生,對方看了她一眼,便給她一個地址,她按地址尋去,走進一座小廟。
這座小廟是她們師姊妹互通消息的地方,廟里的小師父將密信交給她,看完了信,宮無歡心中大喜。
這是三師妹花千千寄來的,信中說她已經回到玉桂坊,還提及她查到豐陽城山匪的賊窩,這批賊人恐怕與陵王遇刺有關。
爆無歡立刻要來紙筆,寫了密信回復,信中說她會在十日內趕到京城,有重要線索帶至,要花千千和白雨瀟等她。
將信送出後,她在城中待了兩日,接著喬裝易容,在第八日趕到了京城。
花千千的宅子就在前頭,宮無歡一路歷經風霜,到了此時,她向來冷情的性子也因為即將見到兩位師妹而顯得雀躍歡欣。
她撕下臉上的易容,將自己打理了下,在無人注意時,悄身躍進宅院,尚未進屋,她就听見了女子們熟悉的交談聲,那是三師妹和四師妹的聲音,她們正在談論江南鹽稅案。
江南富庶,鹽價居高不下,利潤之可觀,致使貪官盜匪鋌而走險,掌握了鹽市,等于有了大筆黃金。
進屋前,她听見四師妹用嬌俏蠻橫的聲嗓說道——
「他們居然敢和山匪勾結,偷襲親王,膽子真不小。」
四師妹口中的親王,指的自然是陵王司流靖,亦是四師妹的夫君。
爆無歡听了一笑,附聲道︰「有錢都能使鬼推磨了,何況是遍地的黃金?不貪才怪。」隨著她推門而入,里頭兩名美人也映入眼簾。
花嬌般的兩名女子一見到她,立即驚喜出聲。
「二師姊!」
爆無歡風塵僕僕地歸來,室內的炭火烘暖她一身風霜,溫柔的笑意融化她冰冷的容顏。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于見到了她們,將名冊送達。
第9章(2)
冬去春來,到了來年初春,皇上一連下了數道命令,開始對江南鹽官下手,而朝中風向也跟著改變,隨著皇上對江南政務的整頓,砍頭的砍頭,下獄的下獄,一時朝野動蕩,勢力重新分配,人心惶惶。
不過這些都不是宮無歡關心的事,她只是一名暗捕,向來只盡自己分內的職責。
這段期間,她四處游走,打听弓長嘯的消息,想知道南方漕幫情況如何,雖然南方漕幫和北方漕幫分屬不同幫派,但彼此會互通消息。
當她打听到弓長嘯還活著時,這心口懸掛已久的大石終于放下,讓她竊喜不已。
人活著就好,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她與他,便有再見之日。
只是當她又听到第二件消息時,她的臉色卻僵了,再也笑不出來。
「你說什麼?」她盯著眼前的男子,這男子化名喜郎,平日的身分是販賣女子胭脂粉膏的小販,其實是大師姊上官雁的手下。
這喜郎有著一副受姑娘歡迎的秀氣相貌,笑起來兩頰有迷人的酒窩,受上官姑娘之命,為她們傳遞消息。
「確是如此,那弓幫主自從重傷復愈後,便要與那救了他的女子共結良緣。」
喜郎說道。
他要成親了?
爆無歡听到這個消息,有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半天沒有說話,直到喜郎察覺到不對。
「二小姐?」喜郎喚道。他稱自家主子上官雁為大小姐,對于這位大小姐的二師妹,他自是稱呼對方一聲二小姐。
爆無歡回過神來,愣怔的臉色很快恢復了清冷,淡漠的語氣與平日無異。
「喔?弓幫主要成親了?這真是可喜可賀。」
「大小姐知道那位弓幫主曾經助二小姐一臂之力,猜想二小姐定是要送重禮恭賀的,早就吩咐小的將細目送來給您過目。大小姐說,單子上的禮品都已備妥,二小姐只須挑選,小的便會給您送到南方漕幫去。」喜郎言笑晏晏,呈上一份禮單。
大師姊是皇商世家,又是做生意的能手,她們其它三姊妹的生意全都交由大師姊打理,而單子上的禮品,自是大師姊親自為她挑選的,不管挑哪一樣送出去,都能做足了面子。
爆無歡連看都沒看,便隨意挑了一樣,喜郎收起禮單,含笑對她拱手。
「我這就替小姐擇日送禮過去。」說完,喜郎轉身要走,宮無歡突然又叫住他。
「等等。」
喜郎轉身過來。「二小姐還有何吩咐?」
爆無歡將腰間佩劍解下,低頭看著手中這把寶劍,這是那日在雪地里,兩人分離前,弓長嘯交給她的,在緊要關頭時,是這把劍護住了她,讓她死里逃生。
曾幾何時,她已將此劍當成了他,每當思念他時,便會看著這把劍。
她伸手輕撫劍身,就像在輕撫一個人一般,與他的點點滴滴,早已入了她的心。
「二小姐?」
喜郎的低喚將她游離的思緒拉回,神色驀地一冷,把劍遞給他。j
「將這把劍連同賀禮一塊兒送至漕幫,交給弓幫主。」她不管不顧地把劍塞到喜郎手中,頭也不回地離開。
也好,把劍物歸原主,不再睹物思人,如同用劍斬斷情絲,斷了個干淨。
她不恨他,不需要恨,因為他並不欠她什麼,畢竟他曾經為她豁出性命過,這份恩情她會記得,既然他已心有所屬,她便衷心祝福他,就算心痛,她也會選擇瀟灑放手。
相忘于江湖,才是她宮無歡該做的事。
她硬是將眼中的酸澀逼回,恢復冷情淡漠,曾經遺落的心,她會慢慢找回來的。
「宮姑娘?」
爆無歡頓住,回過頭,不由得一怔,喊住她的是易定風。
他跨著沉穩的步伐走向她,只一眼,他便在這熙來攘往的大街上認出她的身影,隨即出口喚她,在她轉身的同時,他心中的喜意也盈滿心間。
丙真是她!那一日在江南,他回到客棧後已不見她的蹤跡,他曾經找過她,但始終沒有她的下落,令他十分失望。
想不到江南一別後,竟在京城與她相逢,這能不能代表,他與她是有緣分的?
「宮姑娘別來無恙,你——」他瞥見她眼眶泛紅,不由得一怔。
她哭過?
打從遇見她,她給他的印象便是淡漠清冷,與任何人事物都保持著距離,似乎沒有什麼事能撩撥她,也因此很難想象她也會有想哭的時候。
爆無歡沒料到會被他瞧見自己的糗態,立刻低下頭,對他拱手。
「易捕頭大人,久違。」她對他行上司之禮,看似恭敬,卻也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易定風並不希望她對自己如此疏離,也知道她有意回避眼眶泛紅之事,便也裝作不知。
「沒想到會在京城遇到你,咱們也算有緣,難得相遇,可有雅興與我共飲一敘?」
爆無歡依然低垂斂目。「卑職尚有職務在身,亦不敢叨擾易捕頭大人,還請見諒,告辭。」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易定風怔在原地,沒料到她會拒絕得這麼不留余地,看來名捕的光環對她是一點用也沒有。
「噗嗤——」
一旁傳來悶笑聲,易定風回頭瞧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來人哈哈大笑,伸手搭住他的肩,這人與易定風同樣挺拔修長,氣度英偉昂然,只不過易定風出身世家,有儒雅的貴氣,這人則是豪爽不羈。
他是敖元杰,四大名捕之一,由于行武出身,所以身上帶有武人剽悍的氣息,他面上一副安慰兄弟的神情,說的話卻是有些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