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久違的他,她整個人怔住了。
他身穿武服,而非平日的勁裝束衣,少了江湖氣息,多了赫赫官威,雍容中透著萬夫莫敵的氣勢。
現在的他是邢大人,就算是丹寒烈,也得給他幾分臉色。
巫依雪失神地看著他,繞了一大圈,她終究還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嗎?
丹寒烈瞧見她的表情,不禁皺起眉頭。他看向邢覆雨,見對方面容剛冷,完全瞧不出任何異樣。
第14章(2)
兩邊人馬各據一方,一邊是官兵,另一邊是侍衛。論武功,丹寒烈的人馬雖然不少,但是硬拚起來,不見得有勝算,何況兵戎相見之後的下場,將是叛亂之罪,丹寒烈審時度事,這才決定將巫依雪交出去。
「邢大人,巫姑娘在此,人就交給你了。」邢覆雨漠冷地點頭,拱手道︰「多謝丹公子合作。」接著他看向巫依雪,眉眼不帶一絲情感。「巫依雪,本官帶了皇上的旨意來,皇上念你將萬花谷的鐵礦獻給朝廷,願意歸順朝廷,又估念你初出江湖,年歲尚輕,因此特別赦免你的罪,你即刻隨本官回京,向皇上謝恩吧。」巫依雪面無表情,低垂著眼,雖然早已知道此事,可當听到他親口說出時,她的心還是不爭氣地疼了。
他說她自願獻給朝廷,明明是謊話,他卻能說得如此自然,直教她心寒。
越是心涼,越是顯得麻木,她低著頭,緩緩步出人群,上了馬車,自始至終都沒看他一眼。
直到那抹芳影上了馬車後,邢覆雨才策馬轉身,帶領人馬離開莊園,朝北方前進。
蘇景等幾名心月復看著大人的臉色,又回頭瞧了那馬車一眼。自從巫姑娘離去後,大人的心情便很不好,整日繃著一張酷寒的臉,他們真不明白,大人對巫姑娘這樣好,她為何還狠心棄之離去?而大人雖不高興,卻依然為她千里奔來,只為了將她帶走。
如今人是得手了,大人的心情卻更沉郁了,面色陰戾,扯動韁繩的手背青筋浮起,連帶他們幾個心月復都覺得烏雲罩頂,壓力很大啊……這一路上,巫依雪只是靜靜地坐在馬車里,始終不曾探出車外看邢覆雨一眼。
而邢覆雨卻相反,只要得了機會,便會回頭往馬車那兒瞧。
走了半日後,大隊人馬在一處蔭涼的林子里停下來休整,這兩人一個沉默,一個陰郁,這窒人的氣氛讓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口中吃著干糧,卻食之無味。
待休整完畢之後,馬車又繼續上路。
傍晚,邢覆雨帶著心月復和她入住驛站,其他人馬則在外頭扎營休息。
巫依雪被安排在一間獨立的廂房,梳洗後,她很早便熄燈了。
她躺在床上,卻沒有任何睡意,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睡得不好,接下來幾日,亦是如此。
因為夜晚睡眠不足,她眼下多了一層暗影,白日精神萎靡,困倦不已,只能靠著馬車閉目養神,不過從這一夜開始,說也奇怪,她反而睡得很沉,夜夜一覺到天亮。
有了充足的睡眠,她白日精神便好多了,殊不知,換成另一個人眼下出現暗影。
蘇景在一旁擔憂地看著自家大人,只有他們幾個心月復知道,大人夜夜去了巫姑娘房中,點了她的睡穴,讓她一覺到天亮,但是大人卻在一旁陪著她到天亮。
「既然喜歡,把人搶來就是,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另一名心月復梁飛實在看不下去他們家大人被那個女人折磨成這樣,忍不住嘀咕了句。
蘇景貓了他一眼,低聲道︰「別多事,小心大人罰你。」梁飛抿了抿嘴,沒有再說什麼。
行了數日後,馬車來到渡船口,停泊的官船正等著他們,接下來要改走水路,搭船北上。
巫依雪在女侍衛的護衛下上了船,她被分到一間單獨的艙房,如今在江面上,她想逃走更不容易了。
她在艙房中從小窗往外瞧,江面廣闊,偶有飛鳥掠過,那雙翅膀實是讓人羨煞。
這幾日她想通了,鐵礦由朝廷接收是最好的,如此才能免去一場腥風血雨的爭奪,又能保住萬花谷的谷民。
皇上免了她的罪,向江湖昭告,藉此施恩于她,她進宮謝恩,等于歸順朝廷,若她一人可以換來萬花谷眾人的平安,亦是一勞永逸之法,至少,這也算盡了谷主之責。
想清楚後,她反倒靜下心來,煩惱盡拋,接受自己的命運,心情變得坦然。
白日她安分地在艙房里凝神打坐,避免與人踫面,只有在清晨沒什麼人時,她便會來到甲板上,站在船尾靜靜望著無邊的江河出神,身後依然有兩名女侍衛跟著。
她以為這半個月行船的日子就會這麼度過,誰知到了第二日夜里,她在睡夢中感覺到有人在撫模她的臉。
她猛然驚醒,雙拳打出,朝那暗影攻去,可對方比她更快,截住她的手勁,將她攬入懷中。
「是我。」一道再熟悉不過的低啞嗓音傳入她耳中。
巫依雪先是驚愕,隨即冷下聲音。
「放開!」她想掙月兌,卻被邢覆雨鉗制得更緊。
「休想!」他慍怒的語氣帶著豁出去的狠戾。
巫依雪突然覺得諷刺又可笑,她既然落在他手里,掙扎有何用?只是徒勞罷了。
「你到底想怎樣?」她挫敗的語氣里有著深深的疲累。
「我想怎樣?」他氣笑了,冷漠的語氣中含著嘲諷。「我想要你,你不知道嗎?」巫依雪听了只覺得心頭一片悲涼。「你若踫我,難道不怕皇上降罪?」邢覆雨听了一怔,劍眉深擰。「什麼意思?」
「皇上若發現我非完璧之身,你不怕被砍頭?」他終于听懂她的意思了,原來她以為他想玷污她?邢覆雨這次真的生氣了。
「巫依雪,你當我邢覆雨是什麼人?我雖然喜歡你,卻還不至于強迫你,何況我說了不會把你交給皇上就是不會,你為何不信?」他每一字都說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打她的,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把她寵過頭了?
巫依雪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卻從他憤怒的話中听出了疑點。
「你真的不會把我交給皇上?」
「當然!」
「那你如何領功升官?」邢覆雨也听出了不對勁,不過他還在氣頭上,所以口氣依然很橫。
「我已經拿到皇上特赦你的口諭,免了你的罪,江湖各大門派將不敢再動你,皇上雖然召你入宮,但是只要你消失了,那又另當別論。」咦?她終于疑惑地抬起臉,在黑暗中能看到一雙銳目正灼灼地盯著她。
「如何消失?」她好奇地問。
「消失的辦法很多。」他語氣陰沉。
這話听起來像在咒她,但是巫依雪終于听出了眉目來。
「你……真的不打算拿我去邀功?」
「巫依雪,這話要我說幾次?是不是要我割幾滴血,對你發血誓,你才會相信?」雖然他的語氣飽含威脅,渾身的戾氣很懾人,但是巫依雪空洞的心卻開始注入暖流,有了精神。
「你瞞著我把鐵礦獻給朝廷,我以為你打算出賣我呢。」邢覆雨听了又想罵人,但隨即發現不對。
「你是因為這樣才逃走的?」
「我以為你騙了我。」兩人俱是一怔,皆因對方的話而呆住,搞了半天,竟是一場誤會。
邢覆雨簡直哭笑不得,自從她棄他而去,他便心情抑郁,這股氣把他悶得里外不是人,她倒好,也不來問他,自己傷心離去。倘若他今日不找來,她是不是就永遠不再見他了?不,肯定是,這丫頭有多任性,他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