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玉堂望著馬上的兩人,將他們一言一笑都收進眼中,神色淡漠。
「這丫頭才到豎城沒幾日,就有人看上眼了?」他淡淡說道,修長的食指在杯緣上緩緩磨擦著。
站在他身後的元忠和元義互看一眼,元忠上前一步,低聲問道︰「主公,可要屬下上前去喚她來?」
龐玉堂冷眼一掃。「喚她做啥?」
元忠心下一緊,忙告罪。「屬下多事。」
說完趕緊退回原處,心中叫屈。主公在瞧見花姑娘和那男子有說有笑時,心頭便不高興了,所以他才會有此一問。
龐玉堂收回目光,將桌上那封今早傳來的書信捏皺,淡道︰「好個蕭家,竟將本公子抓到的人殺了。這人是蕭家與南海諸國合作海運的牽線人,有了他,蕭家才能瞞過朝廷,從南海諸國走私兵器,獲得最大利益,卻沒想到,為了湮滅證據,他們寧可將人殺了,自斷羽翼。」
龐玉堂臉上雖然淡漠,說的話听似漫不經心,但元忠和元義知道,主公非常不高興。
元義上前低聲道︰「主公勿惱,人雖然被他們殺了,但他們損失不小,沒了這個牽線人,南海諸國暫時不會再與蕭家合作,不管如何,咱們這次的行動重創了蕭家,對他們的打擊很大,平衡了兩派勢力。」
龐玉堂沒說話,只是飲著酒。嚴格說來,與蕭貴妃的勢力相較,這一仗,他們略勝一籌。
將酒盞里的酒一飲而下後,他淡淡開口。
「去查查那個人,找些事給他做,讓他沒空閑逛大街。」
元義一怔,正疑惑主公說的這個「他」是誰時,還是元忠反應快,立即拱手一揖。
「是,屬下立刻去辦。」
元忠退下去,叫來一名手下,吩咐了幾句後,才松了一口氣。原本談的是兩派勢力的一較高低,話題突然急轉,轉到了花姑娘身上。
幸好元忠舉一反三,又能拿捏主公思緒,知道主公口中的「他」,指的是花圓圓身邊的男子。
他搖搖頭。可憐的家伙,誰不好沾,偏沾上主公看上的姑娘,這下有苦頭吃了
斑紹飛背脊一陣寒意襲來,打了個顫,一旁的花圓圓感覺出他的異樣,關心地問︰「怎麼了?」
他笑道︰「沒事。」
嘴上這麼說,心下卻奇怪,這春暖花開的,怎會無端感到冷呢?
這時,前方變故突起,一名婦人呼天搶地哭著,引來路人的圍觀,花圓圓等人也感到好奇。
「發生什麼事了?」花子濤問。
「似乎有什麼糾紛。」高紹飛說。
花圓圓心中突然有了感應,說道︰「咱們去看看。」
不等他們同意,她徑自策馬往前,花子濤和高紹飛兩人立刻跟上,三人朝人群聚集的地方騎去。
第10章(1)
只見婦人跪在地上,兩手抱著一名年輕男子的大腿,似是在哀求他不要沖動。
男人臉色難看,拳頭緊握,一副想上前拚命的樣子,要不是婦人死抱活抱不肯松手,男人早沖上去了。
他衣裳破了幾處,沾了髒污和灰塵,一看便知是被人扔出來的,一張臉白中泛青,像是受了天大的羞辱。
站在棋樓門口的中年男子,人稱柴爺,是城中一霸,在豎城里,無人不認識他。此刻他正臉上含笑地看著年輕男子,而他身邊,一名姑娘被兩人挾持著,雙眸含淚,狀似驚恐。
花子濤和高紹飛一見到那男子,立刻驚訝出聲。
「那不是石武嗎?!」
「走!咱們去瞧瞧怎麼回事?」
說完兩人立刻下了馬,將馬兒交給一旁店家的伙計,給了碎銀,要他看著馬兒,便朝人群擠去。花圓圓當然也跟去。
他們來到石武身旁,在地上抱著他腿兒的,是石大娘。
兩人問了原由,這才知道原來石武自命棋藝不凡,和人下棋,這下棋就算了,居然賭起來。
賭的還不是錢,而是一雙胳臂和一雙腿,若輸了,就得賠上四肢!
「下棋歸下棋,輸了怎能要人家斷其臂膀?」花子濤憤怒罵道。
柴爺身邊的手下哼道︰「這可不能怪咱們,是他自己答應的,若他不答應,也不會有這事。」
「是你們欺人太甚!」石武喝罵道。
「怎麼?咱們是拿刀架著你的脖子逼你賭嗎?」
石武話一噎,無法反駁。
沒錯,是他自己願意的,他太過自信,認為自己棋藝精湛,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都怪自己太狂傲。
那被兩人抓住的姑娘哭著道︰「你們別傷我哥哥,柴爺,我抵給您,您放了哥哥吧!」
這位垂淚的姑娘,正是石武的庶妹。
「不!好漢做事好漢當!姓柴的,你快放了她,雙臂雙腿在此,要就拿去!」
眾人听了議論紛紛,一旁的花子濤和高紹飛對看一眼,都知道石武是著了別人的道,他性子沖動,肯定被人使了激將法。
豎城武風盛行,打架滋事時常有之,兩人單挑斗狠,在豎城不算犯法,且斗棋不同于一般上不了台面的賭博,以棋藝賭籌碼,是被官府認可的。
這也是為何花子濤和高紹飛臉色如此難看,這事就算捅去了官府也沒用,石武剛才還當眾承認是他自己同意的。
在他們兩方對峙時,花圓圓偷偷在附近繞了一圈,心中有了定見後,便又繞回來,走到花子濤和高紹飛身後,開口道︰「既然是比棋藝,棋藝輸了,總可以讓人再用棋藝贏回來吧?」
她聲音不大,卻是清脆無比,在亂糟糟的一片吼聲之中,如清弦一般傳進眾人的耳里。
眾人霎時安靜下來,花子濤和高紹飛驚訝地盯著她,柴爺等人也將注意力放到這個突然跑出來的姑娘身上。
一見到花圓圓,柴爺的目光毫不客氣地在她身上瀏覽打量,那目光似在評估一件貨品似的,讓人極不舒服。
花子濤和高紹飛見狀,不約而同往中間一靠,將花圓圓的身影掩在背後,隔絕所有放肆的目光。
「不錯,當然可以再用棋藝贏回來,姑娘想試試?」柴爺笑道。
「是呀,我和你賭。」
「不行!」
花子濤和高紹飛齊聲反對。
「堂妹,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圓妹子,千萬不能沖動行事|」
「堂哥、高大哥,你們放心,我自有主張。」
對于他們激動的神情,花圓圓僅是輕聲安撫。事實上,她剛才走了一圈查探後,心中有數,便決定了這個大膽的計劃。
「堂妹,別胡來!」
「堂哥,你放心,我不是一時沖動,我既然提出再戰,自然有把握。」
她的冷靜令兩人一愣,另一頭,柴爺听到她主動提出比棋的要求後,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好一個巾幗英雌,有氣概,老夫豈能不奉陪!」
自投羅網的羔羊,哪有拒絕的道理?柴爺笑得狡獪,不讓對方有反悔的機會。
「來人,備好棋盤!」
花圓圓也不嗦,瀟灑地往棋樓走去。
說來她也算是見識過生死的人了,面對惡人的挑戰,她此刻心中平靜如水,一點驚慌也無。
要說唯一能讓她感到害怕的,大概只有龐玉堂了,和那人周身的陰煞之氣相較,眼前的惡人實在是小意思。
在她走上前時,手腕被另一只大掌握住,引得她回頭。
「你有把握?」高紹飛一臉擔憂地問。
她堅定地說︰「我不會輸。」
她的眼神和語氣都透著一股冷靜,無端帶給人莫名的安定力量,讓高紹飛和花子濤都怔住了。
待花圓圓走進去後,兩人才回神,也跟著進了棋樓。
「你堂妹棋藝很高嗎?」高紹飛低聲問向花子濤。
花子濤則是搖頭。「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