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為已經夠優厚了,平常連飯都吃不飽的莊稼人能扯幾尺花布做衣服,應該感激涕零的磕頭謝恩,歡天喜地的抱頭痛哭,感謝他的大恩大德,把他當大恩人看待。
可是鐘掌櫃所想象的事並未發生,他高傲的等了許久仍等不到一杯款待的熱茶,只有幾雙漠然的眼注視著他。
「怎麼,听不懂嗎?興奮過了頭忘了要感激,這也難怪,你們一輩子沒見過成錠的銀子,難免震住了,今天我成全你們,預付訂金,你們先送一千斤棉花來,而後……」
真的是囂張極了,從不正眼看人的鐘掌櫃掏出兩錠成色不錯的銀子往上一拋,一錠約十兩左右,但銀子尚未落地前,一雙白女敕小手已出手接住,客客氣氣地送回他手中。
「這位大爺可能誤會了,我們只是幫工,替人看顧棉田,你想收購棉花要找對人,別走錯了門戶,田地是別人的,棉籽也是別人的,我們只負責栽種和采收,還有,你真是生意人嗎?現今的棉花價格居然毫不知情,外頭都賣生棉一斤兩百文,你這點錢當是打發乞丐也太少了,別打腫臉充胖子了,要是缺錢就找我東家借,他姓封,是錦隆行的少東家,不要再走錯家了……」
「你……你這丫頭牙尖嘴利,真不識抬舉,我們盛興行的東家是誰你知道嗎?絕對是你得罪不起的,識相點別擋路,乖乖地把棉花交給盛興行,否則……」
別擋路……別擋路……擋什麼路,滾開……
「啊!二妞,就是他,就是他急駛馬車還讓人抽我鞭子,把我擠下山坡。」那輛馬車她認出來了。朱小春氣憤地瞪著鐘掌櫃。
原來是他……冤家路窄。「阿爹,柱子,抄扁擔,咱們趕豬去,把這頭豬玀趕出咱們村子!」
第6章(1)
「我要吃脆皮烤鴨。」
脆皮烤鴨?
什麼是脆皮烤鴨?
好吧!她要吃什麼脆皮烤鴨就吃呀!為什麼要大手筆的買下西山村的水塘,直接養起鴨子,還買了水塘附近近三十畝大的水田,以水田養鴨法一口氣養了上千只水鴨。
不僅如此,朱小蟬還打算開間鋪子,賣起她口中的脆皮烤鴨,地點正在物色中,十分認真。
她突如其來的作為讓朱家人全都一頭霧水,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誰也不曉得她為何要開起賣吃的鋪子。
其實,起因還是因為鐘掌櫃到山北村買棉,他氣勢凌人的出口威脅,氣不過的朱小蟬和父親、弟弟抄起家伙將人打出村外,但是事過境遷後她有點後怕,人家是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出身縣城的大商人,敢上門叫囂肯定有大背景,他們朱家勢單力薄,人家使壞來陰的,他們哪招架得住。
以莫非定律來看,越怕的事越容易發生,因此她加強了棉田的巡視,一日十二時辰,照三班輪流,一次少說數人一班,一看到不懷好意的可疑人物趕緊敲鑼打鼓,以防有人來燒田。
防人之心不可無,人家都敢出口威脅了,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在商場上的競爭是無所不用其極,只要能達到目的,用什麼手段又何妨,讓人畏懼才是重點,所以她不設防不行。
另一方面她也通知了封錦城,既然是錦隆行的對手,就由他出面應付,勢大的對上仗勢的,兩方自個兒去拚個你死我活,誰輸誰贏都與她無關,她不牽扯進商業競爭。
不過也因為這件事她才想多留一條退路,同時讓老朱家的大伯母和三叔別來糾纏,離遠點才不會連最後一點親人情分都留不住——由于鐘掌櫃鬧了這一場,把朱老二家的底掀了一大半,就算他們滿嘴說著棉田不是他們的,這大房、三房依舊鬧著「分家」。
分家?多可笑。
四年前就分過了。
但他們這回吵著要分的是朱大壯的家產,硬稱那些個水田、棉田也有老大、老三家的一份,要一分為三,每人都有份。
雖說走律法他們不會輸,走情理卻難保有人背後中傷,有鑒于此,朱小蟬知道自己不開源不行了,因此做起脆皮烤鴨生意便成了她的當務之急。
「你要買什麼樣的鋪子?」
在鎮上念了幾年私塾,王秀軒熟門熟路的,他向書院請了幾日假,一早就陪著朱小蟬看待沽的鋪子,一間走過一間亦不嫌累,清雅的面容始終是平靜如水,未見不耐煩。
同行的還有硬要跟來的封錦文,十四歲的他已經長得很高大了,外表看來像個成年人,只是臉上還有些稚氣。
和朱家的棉花買賣讓封家賺得缽滿錢溢,這也歸功于他的緊迫盯人,順利的牽上朱小蟬這條線,使他在家中的地位一下子飆升,頗受家族看重,這些年也慢慢地讓他管些事。
因為父兄的重用,他更加攀著同窗王秀軒不放,人家進蒼雲書院他也進,人家的小青梅要找鋪子他也跟,听都沒听過的什麼脆皮烤鴨連影兒都沒見著就口水直淌。
封家兄弟都有行商的直覺,他嗅到銀子的味道,還不知烤出來的鴨子好不好吃,他已決定參一股了,以小東家的身份幫著挑鋪子,順便可以殺殺價,練練手。
「前堂是店鋪,做生意用的,最好有二樓,供鋪子里的伙計住宿,夜里也能顧著鋪子,免得賊兒光顧,而後院我希望有二進院子可以住人,廂房多幾間。」最好能住下他們一家人,還有多余的房間可供其它用途。
「那你看清水巷的這間如何?」面街,後有通路,兩邊各有商家,出入方便,載貨也易行。
朱小蟬大略看了一下,總感覺欠缺了什麼。「店面有點淺,人一多就滿了,沒站的地方。」
「喂!蟬丫頭,這里已經很好了,在鎮上最熱鬧的街道,看在我們封家的面子,賣家同意減二百兩。」以行情價來說算是低了,沒什麼賺頭,要不是東家年紀大了不想做,還不一定能撿到便宜。
嫌她太挑剔的封錦文捶捶發酸的腿肚,口干舌燥的想找間茶樓坐坐,喝口茶、腿。
「酒香不怕巷子深,我的烤鴨一擺上架,保管香三里,在不在鬧市不重要,重要的是合我意。若湊和著用,我住起來也不爽快,何必呢!把銀子往外丟也要丟得自個兒痛快。」
穿過來四、五年,問朱小蟬想不想念當于青波的生活,以及她留在二十一世紀的親人,她的回答竟是不怎麼想念。
原因無他,于家有一子一女,于媽媽開旅游社,于爸爸辦旅游雜志,于小弟是旅游作者,于家一家人都愛往外跑,想踫到面很困難,往往要一、兩年才能把人湊齊,所以一整年都見不到面是常有的事。
雖然各過各的,但一定會有人在家,其它人在外旅游或冒險,留在家中的這人便是負責當連系的窗口。
不過于青波這一失聯,想必她的家人不會太擔心,他們習慣了家人不在身邊的日子,只當她又上哪兒快活了。
「不滿意我們再看看,不用急,還可以多走幾家,柳鎮很大,不愁沒有好鋪子。」王秀軒走在外邊,以身子擋住照著朱小蟬的日頭,他面色清朗的有如春滿人間,處處桃花開。
「還看?!你們都不覺得累嗎?我兩條腿快瘸了,不歇一會不行,兩位好心點,可憐可憐我腿長。」封錦文以手當扇掮著發紅面頰,裝出一副快走不動的樣子。
不過是一間鋪子,她要挑到什麼時候?
「中看不中用,沒想到你白長了個子,竟是外強中干,虛有其表而已,走不到兩步路就喊累,這也難怪啦!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哪干過什麼粗活,不像我們在田里打滾的粗人,一天走上百里也不覺疲累。」言下之意他太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