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錦文一百個不願意,奈何身不由己。
「有得是你的好處,別短視的只看到眼前。」眼光要放長遠,稚女敕的小樹苗會長成參天大樹。
「大哥,我覺得你在坑我。」他才十歲,哪想得到那麼久以後的事。
自從封錦城賦予其弟重大使命後,封錦文不得不收起少爺派頭,很認命地結交起私塾中最被夫子看重的王秀軒,拉段和人家稱兄道弟。
這一攀起關系,他還真覺得得到的好處不少,在功課上有了切磋對象,幫助良多,連夫子都夸他進步頗多,而且一起求學問,反倒少了怠惰的心。
有朋博聞,是他之幸,王秀軒像是考不倒的,不論有任何疑惑,虛心求教他必有解答,不曾故作清高,溫潤如玉的性格少有惡言,一捧起書便有如一代聖賢,高潔而不可攀,令人敬畏。
但是一踫到他的小青梅,他的態度是全然叫人詫異,彷佛神仙走入紅塵道變成凡人,一身煙硝味的護花。
「年關快到了,你怎麼還不回家過年?」以往的這時候他早已返家多時,想找人也找不到。
「有事。」王秀軒回答得很簡單,手中一本書冊,看也不看一眼窮極無聊的某人,視他為無物。
「有什麼事,兄弟我雖不才也能幫襯幫襯一二。」情誼要扎得深就得兩肋插刀,刀山火海照闖不誤。
「不用。」他斷然拒絕。
「何必跟我客氣,我這人沒多大的本事,但對兄弟絕對夠意思,你有事我一定挺你到底。」他拍拍胸脯表示情義相挺,但因拍得太用力反而咳個不停,把胸口都拍疼了。
「跟著我無利可圖。」和封錦文的家世一比,他王秀軒不過是一根門釘,無足輕重。
「誰跟你講利了,未免太瞧不起人,我就看重你為人實在,沒什麼紈褲之氣,是個真正向學的上進少年,我就想跟你多學學怎麼當個正人君子。」他要奮發向上,走光明正道。
「不要想藉由我靠近小蟬妹妹。」他們的意圖明顯得叫人忽視不了,是瞎子都看得出來。
他一听,整個人都蔫了,十分委屈的瞪圓了眼。「我大哥是暴君,有道理你跟他講去,我不過是池魚之殃,誰讓我的零花銀子是大哥給的。」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也是沒辦法,懾于惡人的婬威,只得乖乖執行任務。
此時正在賬房算賬的封錦城打了噴嚏,他揉了揉鼻頭,暗忖著是誰在背後數落他的不是,議他是非。
听他似是而非的推卸之語,王秀軒無奈的闔上書。「你就不能少來招惹我嗎?讓我能安靜的看會兒書。」
「不行,兄命難為,你就認命吧!別老想著甩開我,我黏人的功夫……嘿!嘿!你是見識過的。」他不無得意的炫耀,好像他這手緊迫盯人的絕活是值得夸耀的事。
「你……唉!你到底是來念書還是來做生意的?」真拿他沒轍,死皮賴臉的功力令人自嘆弗如。
自求上門的朋友不要還不行,拒于門外他直接翻牆而入,有門也擋不住,令人苦惱萬分。
「這不矛盾呀!誰說讀書人不能懂些行商之道,而商人之子當不得學問人,我兩者兼得,厲害吧!」他將來肯定是不得了的大人物,成就非凡,一代名商非他莫屬。
「小心行舟江心兩面翻,得隴望蜀,難。」腳踏兩條船的人船翻得快,兩者都想得,反而落得一場空。
讀書是為了增廣見聞,求知是不想一無所知,功名不功名的倒是其次,他求的是能明事理。
王秀軒並無遠大的志向,天性淡泊名利,不汲汲于功名利祿,他和一心求出頭的父親王至誠不同,只想過著和樂的小日子,不求高官,不求厚祿,平平安安過一生便是福氣。
可是他父親不這麼想,自個兒熱衷科舉也要逼兒子上進,十年寒窗苦讀弄個官兒做做,像他堂伯父那樣在朝廷做個三品官光耀門楣,給他們這一房揚眉吐氣,為祖宗爭臉。
所以剛過了童試的王秀軒目前的目標是考秀才,然後過個幾年再考舉人,接著是進士及第,成為天子門生,封官晉爵,步步高升,能爬得多高就爬得多高。
只是,這不是他的夢想,他還不曉得自己的路該往哪里,但至少先把該學的都學好了再說,日後再來琢磨。
謗基不打好,何來談其它,無疑是笑話。
「喂!兄弟,不要打擊我的雄心壯志,我以後也要像我大哥一樣撐起一片天,你要說些鼓勵的話,別老是泄我氣。」沒理由大哥成他不行,都是父親寄予厚望的嫡子,他一定也能成功的。
封錦文不信邪,他有志氣和大哥一拚,可是……他還小嘛!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讓他慢慢來又怎樣,老虎再小也有牙,等他長成了便虎嘯山林,震懾山中萬獸。
「我不是你兄弟。」少來攀親帶故。
他自個兒也有弟弟名叫秀材,卻是不成材的,對念書沒興趣,一拿起書就頭痛,整天只想著胡作非為,他或父親一不在家就想往外跑,哪里有好玩的就往哪里湊,靜不下心。
母親根本管不住弟弟,甚至寵溺、放縱,將沒辦法在他身上得到的撒嬌、承歡膝下,轉而寄望在麼兒身上,因此更加縱容弟弟為所欲為,把人養得更為嬌氣,脾氣漸長,毫無文人的骨氣。
「哎,別說些傷感情的話,咱們好歹有同窗之誼,你整日卷不離手不累嗎?走走走,到街上逛逛,年節將至,到處熱鬧得很,你也買些應景東西給你的家里人。」空手而回太無誠意了,一家人也要熱絡熱絡才不致生疏。
「他們什麼也不缺。」他不為所動。
封錦文賊眉賊眼的扯他的手。「那你的小青梅呢?總要買幾樣貼心小物哄哄她,你別看她小,我大哥說她有大造化。」
他兄長看人很準,那雙眼楮毒得很,從未有過失誤。
「什麼小青梅?」王秀軒一頭霧水,壓根沒想到朱小蟬,對他而言那只是同村的小妹妹,不過投緣罷了。
以手肘一頂,封錦文故作曖昧的擠眉弄眼。「少裝了,不就是你那位想買地種棉的小丫頭嗎,我看她長得普通,明明是澀得難以入口的青梅子,偏你護得緊,讓人連縫都沒得鑽。」
一提到凡事認真的小泵娘,王秀軒小大人似的正經臉孔變得柔和,想到她專注的小臉,不自覺嘴角凝笑。「胡說什麼,她是我們村子里的孩子,你少拿她說嘴。」
「但是你不能否認你們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吧!是名符其實的青梅竹馬,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多好的感情,旁人求都求不來,由小相伴到大。
「不要亂編詞,我們哪有……」看著封錦文一邊做著騎竹馬吆喝的樣子,一邊撩發裝嬌羞,一人分飾青梅、竹馬兩角,話到嘴邊的王秀軒突然凝住,他竟想不起朱小蟬更小的時候是何模樣,完全沒有一點印象。
兩人的相熟始于開春的那樁落水事件,他將人救起時她已經沒氣了,全身發紫,冰冷的就像剛化冰的河水,那時的他心也涼了,想著給她渡氣,拚命擠壓出她月復中積水。
當她活過來的時候他也嚇了一大跳,他以為救不回來,正在惋惜,打算停止施救時,那兩只瘦得像樹枝的手突然捉緊他雙臂,口中直喊著好渴,一雙黑得映人的眸子驟地張開。,
他也沒法說是發生什麼事,但之後來兩人莫名越走越近,朱小蟬一開口要他教她識字,他二話不說便張口應允,學習的過程中,兩個人相處得越發融洽,好感驟生,往往彼此一個眼神、一句話便能了解對方的意思,不必開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