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窗邊偷覷,湘兒沒請那位年過四旬、卻依舊能擔起「江湖第一美男子」渾號的青袍書生入內,沒請人家進屋就算,還冷凝著一張俏顏,這樣冷淡是跟誰學的?嗚莫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天狐大人者,皆睥睨眾生湘兒乖,不要學你家哥哥啊
心情沉重,因湘兒開口趕人。
不過李修容這幾年像也變無賴了,趕都趕不走。
秋篤靜沒再繼續盯下去,繞了點路回到寢房,一踏進內室就瞧見桌上那一整盤豆包米團子竟完好無缺,踫都沒踫?!
有這麼惱怒嗎?該惱的是她吧?
部署好的事被橫插一手,盡管目的達成,中間仍因他的現身小亂了會兒
但,一想他是緊張她的,喉里漾開甜津,也就惱不起來。
鑽進床帷,爬上大榻跪坐,她伸手推推拿後腦勺和身背招呼她的丈夫。
「還睡嗎?」明明是醒著的,她能察覺他的氣息。
「哼」美人仍維持千喚不一回的身姿。
「干嘛這樣?」秋篤靜咬唇又嘆氣的。「不就巡捕房里真找不到人上陣,我只好硬著頭皮去打埋伏。之前「鳳儀閣」茶花夜賞,花魁娘子唐棉棉險些遭擄走,是剛巧一群狎妓又喝高了的酒客擅闖她的香閨,壞了惡徒想不動聲色將人劫走的打算。」深吸口氣——
「問了唐棉棉事情始末,啥兒都不知,只曉得頭忽地犯暈,倒下前瞥見一道小山般的高大身影而在她閨房門邊發現的小婢尸身,外表看似被勒斃,但不是的,那名婢子的頸骨與咽喉盡斷,下手之法分明與姨爹當時辦的「鐵臂虎爪大案」一模一樣,當年我初出茅廬,西南州縣各大衙的鐵捕聯合辦案,還是讓身上背負三十七條人命的卓三娘逃得銷聲匿跡。」頓下,語氣微低落——
「卓三娘說,她無意殺那名小婢,但頭一次迷藥下得不夠重,小婢昏沉間奮力掙扎,怕她弄出聲響,情急間才出手,卻也因此留下線索大隱隱于市,這些年她竟帶著獨生子在城中住下,替富貴人家栽種各色茶花,當起種花師傅,「鳳儀閣」這兩年的賞花會,進的花種多是向卓三娘購得,他們母子倆將一車車的花送進「鳳儀閣」內,卓大柱無意間見到花魁娘子,一眼入心,非要她當媳婦兒不可若非溺愛獨子,卓三娘的大隱亦難露出馬腳」
說完,床帷內一陣靜。
秋篤靜拉拉丈夫袍袖,美人無動于衷,她憋了會兒終是說了——
「好吧好吧,我讓你嫖!來吧,任你折騰就是!」
破罐子破摔,甩開他的袖,她隨即躺平,躺得直條條。
結果,她先等到的不是白凜轉過身,而是又長又蓬松的九根狐尾襲上來。
狐尾分別卷住她雙腕、纏住她兩只腳踝、勾住她的腰她緩緩被提起,掠過他,然後被拋到內榻與他臉對著臉。
白凜眼神慵懶閃亮,不似作怒。
又或者她方才豁出去的話,徹底抵消了他的怒氣。
「你可別後悔。」他突然論笑,俊美異常,興奮之情滿布,彷佛腦中已轉著十七、八種折騰她的法子,正等著一一落實。
大驚失色!「等等!等等啊——我悔了、後悔了!悔得不能再悔,我唔唔」嘴被封住,準備往死里折騰似。
狐尾柔軟卻強而有力,秋篤靜掙了兩下就放棄了。
唉,也不是沒被這樣「欺負」過,只是當丈夫祭出雪天狐的九尾時,通常過程會很「慘烈」,她下場會很「淒愴」
在狐尾來回的輕撫下,她禁不住細細嘆息,很舒服,覺得安心,貼著他修長溫熱的身軀,血暖氣勻,整個人如浮在蓬松胖雲朵里。
努力想跟上丈夫,唇舌遭劫,那是甜如蜜、熱如火的深吻。
徐徐間,深吻轉為或輕或重的舌忝吮,她半掩雙睫,感覺下唇正被人輕啃,濕潤潤,麻癢癢,她勾起唇角,嗓聲輕啞模糊——
「白凜,你好愛操心是我令你放心不下你看我看得入神時,眼神總有郁色,別操心啊,我們還在一起,往後往後」
丈夫的吻又濃重起來,狐尾將她捆得更緊。
為逮捕卓三娘歸案,她其實已三天三夜未交睫入睡,此時回到最能令她放松,並卸下一切武裝的所在,被擁進一個暖得不能再暖的臂彎里,她眼皮沉得抬不動,氣息越走越勻,越來越徐長
「那你自個兒動手,我要是睡著了,你唔,全隨你,甭客氣」
話甫落,余音猶蕩,白凜發現側臥在他懷里的妻子已然睡去。
她小嘴被吻得潤紅,微張著,隨呼吸吐納噴出暖馨。
被他捆綁的四肢和腰身軟綿綿的,當真隨他高興,怎麼擺弄都可以。
竟累成這般
世間畢竟還有許多人與事,她尚無法割舍,她那些巡捕房的鐵捕團弟兄、這座養育她、守護她的巫族村,還有親人間的牽絆
卸下她的衣褲,將一掌輕覆在她臍下,養在女體血肉中的內丹受他召喚,透膚泛出金暈,並緩緩拓開至全身。
他替她驅動血氣,修補這具過于疲憊的血肉之軀。
成親十五載,已不止一次動念,想帶她進到完全的神煉修行。
夫妻倆閉關作一次長長的修煉,可能三年、五年,也可能十年、百年。
然對她而言,需放下的東西太多,她不能隨他遠去,僅能依賴他的內丹,斷斷續續與他雙修。
這樣不夠。遠遠不夠。
雖然她平安陪他過了這十五載,早超過她的大巫娘親與她親爹相處的時日,可他想求的到底是她的永生。
「我自然為你操心,不琢磨你,還能琢磨誰?」
嘆氣,他傾身嗅食她肌上清馨,最後再輕輕啃過她的咽喉、吻上那張軟軟紅唇……
第19章(1)
三年後——
隆冬。
這幾日,秋篤靜發現養在巡捕房馬廄里的十幾匹馬,不知何因顯得躁動不安。
不光如此,村里人家養得好好的牛羊騾驢等等牲畜亦是,尤其是狗,巫族村里算算也有七、八只大狗,無端端一起狂吠或狂嚎時,那情狀委實驚心。
白凜臉色很差。
她問他因由,他像似有所洞悉卻無法以言語精準道出。
「待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最後,他這樣要求她,狐狸美目瞬也不瞬、炯然錠光,眼神既是命令,亦是請求。
但她沒辦法啊!她是峰下城鐵捕,是巡捕房的教頭大人。
姨爹去年雖帶竹姨回來定居,卻沒再回巡捕房當差,而是在游山玩水的途中掏到幾個根骨絕佳、品性亦善的好苗子,帶回西南親自教。
她依舊得擔起鐵捕教頭該當之責,帶好整個巡捕房,怎能一直仰賴丈夫,不離他身側?
然後,天降大災!
不是毫無預警,卻是防不勝防,地牛大翻身,西南地根像要被連根拔起!
地動天搖時,她辦完差事正要策馬進城。
隨在她黑駿後頭的幾名年輕鐵捕被驟然突起的地脊擋下,一陣驚呼和馬匹嘶鳴交雜,隨即是更強烈的搖晃。
「教頭——」、「教頭小心——」
不及閃避,地上裂開一道巨縫,秋篤靜連人帶馬摔落!
肉身並未承受到該有的疼痛,她在瞬間被扯進一道結界中。
觸目所及是無盡的幽黑,所有的光皆來自地上蜿蜒的黑川,川水結成玄色晶玉,彷佛流動又似乎沒有,極生動地瀲灩水光。
在不遠處的黑川那頭,一抹瑩玉雪色引去她所有目光。
「白凜!」她爬起,朝他奔去,卻怎麼也拉不近兩人間的距離。
一道陌生嗓音忽而響起,略透無奈——
「天狐,讓救下你娘子已是網開一面,你如此不依不饒糾纏,我亦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