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附近的鄰居不是門關得緊緊的,就是把門開了一條小縫探看,卻沒有人敢出來幫忙。
袁清裳臉色一白,兩個桶子也不顧了,連看也不看門口那個窩著的男人,直接沖進屋子里大吼著,「你們這是在做什麼這樣擅闖別人的屋子,眼底可還有王法?!」
她這一聲大吼,氣勢是有了,但是嬌軟的聲音卻顯然不足以嚇住里頭的那些男人。
那些男人听到她這一聲大喝,非但不怕,還全都嘻嘻哈哈的走了出來,領頭的一個穿著褐色短打的大漢走到她的正對面,兩個人只有幾步的距離,讓袁清裳忍不住想後退,但她一想到後頭還在嚎啕大哭的孩子,就鼓起了勇氣,咬著唇,瞪大了眼楮,不肯退後半步。
她退什麼退她過去就是退讓得太多了,才會淪落到現在的境地!
「王法?!」那帶頭的大漢臉一沉,眼底閃過一抹凶光,「欠債還錢就是王法!外頭的那個袁老頭可是你老子他說他欠的債由你來償,我們不過就是來收錢的,哪里犯法了?」
他說得理直氣壯,背後的男人們也跟著起哄,紛紛附和著。
「老大說的是!那袁老頭欠債不還早該剁了手腳抵債,現下不過是翻了屋子,哪算得上什麼大事。」
「老大,別和這娘兒們講道理了,趕緊讓她把銀兩拿出來,我們好交差。」
袁清裳在听見那些男人說的話後,整個人像被雷劈了般,一時之間傻愣愣的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飛快的轉身,看著屋外那個連頭都不敢抬的男人,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整個人幾乎要站不穩跌坐在地上。
「你怎麼能!你怎麼能又這樣」她失控的喊著,眼眶瞬間紅了起來。「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再去賭的!」
「我也不想的,就是……就是被老熟人給拉了進去,只想說玩一把小的過過癮就不玩了,誰知道……」窩在門口的袁老頭听見她的控訴,忍不住囁嚅出聲,頭卻是半分也不敢抬。
「誰知道會越玩越大,玩得讓人上門來討債是不是」袁清裳見他說不下去,憤怒地接了口幫他把話給說完。
袁老頭吶吶的不敢說話,低著頭也不敢看女兒,畢竟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他自己也知道錯了。只是心中雖然覺得對不起她,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在鼓動著他說,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就是一點銀兩而已,她要是懂得孝順二字,就該爽快的把錢給付了。
袁老頭這麼一想又理直氣壯地抬起頭,看著已經說不出話來的袁清裳,嘿嘿的笑了笑,「其實也不多,就十兩銀子,好閨女,幫爹付了吧?我發誓這一定是最後一次了,真的!」
袁清裳紅著眼看著他,巴掌大的白皙臉上滿是淒涼,听著他再一次的保證,忍不住慘然笑著。「十兩?我現在是個寡婦又帶著孩子,就靠著賣豆腐腦過日子,我哪里來的十兩可以替你還債?!」
袁老頭一听她說拿不出錢來,即使被打得渾身是傷也跳了起來。
「你說你拿不出銀兩這不可能!你男人可是戰死的,我可是听說了,戰死的士兵都有發撫恤銀子,你現在說你沒銀兩了,說給誰听誰都不信!」袁老頭氣呼呼的質問著。
袁清裳瞪大了眼,沒想到自己的爹竟然是在算計她死去男人的那一點撫恤銀子,宛如一盆冰水澆過,心中本來僅剩一絲對親情的期盼,也都在瞬間消失無蹤。
她親生娘親早逝,後娘對她並不好,而他這個當爹的雖然沒有一起虐待她,卻也沒有關心她。日子過得苦點累點,她也就認了,沒想到他卻在她開始談婚事的時候欠了一大筆賭債,最後為了還債把她嫁給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
從小就習慣了逆來順受的她,想著這就算是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所以即使心不甘,仍舊是披上嫁衣就這麼嫁了,只是造化弄人,她才剛嫁過去,那老頭子就重病在床,她伺候湯藥好一陣子,最後對方還是就這麼去了。
辦完了喪事,她既沒圓房也沒有孩子,那家人也不想平白無故多養一個長輩,就把她的東西收了收,直接打發她回家,又說老爺子的死和她沒什麼關系,讓她不用守孝也行。
守不守孝的她倒是無所謂,在第一次被賣後她就寒了心,對于自己的未來不抱任何的希望,只期望她爹別又賭癮犯了把她賣了就好。
第1章(2)
只是回到家後好日子還沒過上兩天,後娘便不時的冷嘲熱諷她整天在家吃白食,對此她忍了,但是第二次看見她爹帶著債主回家,而對方一臉婬邪的看著她時,她的心一點點的往下沉。
她又被賣了一次!還是賣給那樣下流的人,那是個糟蹋了兩個姑娘,最後竟把人再轉賣了的混混!
她知道這消息後流著淚,茫然的看著她爹跪在她面前說這是最後一次了,說他對不起她,以後一定不會了,然後耳邊又傳來後娘哭鬧的聲音,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她若不乖乖嫁人,她和她兒子就沒活路了。
可她第一次出嫁時就已經對這個家寒了心,第二次她更是不甘心,死都不想嫁給那樣的人,所以她想了法子嫁給了那時候急著找媳婦來照顧孩子的賴三。
雖然賴三帶著一個娃兒,又是個兵,給了足以讓她爹還債的聘金後變得一窮二白,但是她還是嫁了,即使他在成親的第二天就直接上了戰場,她也無怨無悔,向他保證一定會好好照顧孩子等他回來。
雖然她等到的是他戰死的消息,但她還是沒忘了當初答應過他的事情,決定替他好好的照顧孩子長大。
只是她怎麼都想不到,賴三陣亡不過才三個月,自己的爹竟然又犯了賭癮,還把主意動到他的那筆撫恤銀兩上頭來了。
她忍了十來年,忍了兩次被賣的心痛,這次她不打算再忍了。
她紅著眼眶,卻逼著自己不再示弱的流淚,小臉上滿是堅毅,啞著聲堅定的說著,「爹,那筆銀兩先不說有沒有那麼多,就算有我也不會給你!我還有妮兒要養,這是她爹留給她的最後一點依靠,我即使餓死也不會去動的。」
她的聲音鏗鏘有力,讓那些本來在看戲的男人全都轉頭過來看向袁老頭。
他們的眼神很明顯的表達了一個意思—你女兒不幫你還債,你自己說該要拿什麼來抵債?
袁老頭收到那些人威脅的眼神,忍不住急了,「你在說什麼胡話!你那男人都死了,這個孩子也不是你親生的,你對她好做什麼嫁出去的姑娘,男人死了就該回娘家來,那孩子隨便找個人收養了就是,再不行城里還有善堂呢!你又何必倔著性子非得替那個男人守著一切?!」
如果不是被賣了兩次,或許她還會想說他這話是為了她好,但現在……她不會傻得什麼話都信了。
她望著她爹,慘淡的笑了笑,「回娘家做什麼?讓你把我賣了一次又一次?」
袁老頭一听這指責,連忙開口否認,「你說什麼呢!我是你爹,什麼叫做賣了一次又一次。」
袁清裳打斷他的話,冷淡回應,「爹,別說那些話了,是不是真的你我都清楚,總之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了,我今兒個是不會回去也不會拿錢出來的。」
她是個人,可不是家畜,不會被人賣了一次又一次還傻得不懂反抗。
袁老頭一听,知道袁清裳這次是鐵了心不幫他了,氣得沖上前去甩了她一巴掌,大聲吼叫著,「你這不孝女!我讓你嫁又怎麼了,老子再把你嫁一次又如何!你今兒個要是不把那些銀兩拿出來,就休怪我再找人將你嫁了收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