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個世界的無知,就是她現在最大的弱點。
「老夫人,我也不說廢話,如果就我們兩個逃了出去,我一個普通閨閣女流,外頭究竟是怎麼樣我也不懂,該如何生存?就算想找人依靠,也不知道什麼人可以相信,說不得到了最後還是月兌離不了一個死字,老夫人就算是為了小叔子,也不該就這麼輕易放棄。」
外頭越來越嘈雜混亂的聲響讓她沒有辦法多加解釋,只能期望老夫人趕緊想通,快點把東西收拾好跟她一起走。
胡老夫人直直地盯著她的雙眼,再往下對上小孫子那茫然中帶著害怕的可憐眼神,又想起死得不明不白的大孫子,她心中一動,原本早已丟失的那一點銳氣,慢慢再次充盈心中。
是啊,她就想著讓孫媳婦兒照料著小孫兒,卻沒想過自己都還沒弄清到底是得罪了哪方大神,就讓這一弱一小出逃,敵暗我明之下,說不得不過幾日又得招了賊人算計。
想通之後,她也不拖拉,連忙起身換了衣裳,又給小孫子罩上一件披風,快手快腳地收拾了些金銀細軟,領頭往後方的院門走去。
她這個院子留了一扇早年開的小門,出去之後緊鄰著一道臭氣沖天的水溝,這些年就是下人也不往這兒走了,沒想到此時卻成了他們保命的機會。
「如果追兵真追了上來,你就別管我這老太婆,只管帶著惠兒逃命,天下之大,找個偏僻的地方待著,好好養著惠兒長大……再讓他替胡家討個公道!」胡老夫人手中只提了一盞小燈籠,影影綽綽的只能看見腳下,她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蒼老的聲音帶著凜然的決絕。
許櫻兒沒回話,緊緊的抱著小叔子,一路往前奔走。
三人才剛走近小門,許櫻兒停下了腳步,皺著眉頭听著外頭明顯的腳步聲。
胡老夫人也皺起了眉頭,她沒想到外頭的人防得那麼嚴密,連這種地方都派了人守著。
「靖兒媳婦,等等我來攔住外頭的人,你……」她是沒什麼能耐,不過靠著一死來攔住幾個人還是可以的。
許櫻兒沒回答,把小叔子給老夫人抱著,然後將放在門邊的掃帚一拉一拽,抽出了一根細長的竹棍來,淡淡的道︰「我就是再沒用,也沒有讓一個老人家沖在前頭的道理。」
她粉色的唇輕抿,眼里閃過一絲銳利寒光,將裙擺往上拉,打了個結固定,手踫上門板後,深吸了口氣,下一瞬她快速舉腳,將門用力踹開。
不是生就是死!她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能夠重活一遭,可沒打算這麼快又丟了小命。
她眼里掠過寒光,看著外頭只站了五個穿著普通護甲的兵士,手里的竹棍干淨俐落的直接敲上離她最近一人的頸項,隨即挽了一個劍花,背身,踹倒一個,棍身隨之敲上那人的臉。
電光石火間,她已經解決了兩個人,在其他三人剛反應過來之際,竹棍已經直接對準第三人的面門而去,再撂倒了一個。
她來自和平世界,平常根本沒有動手的機會,所以看起來招招狠辣,但都只是把人打到失去行動能力就收手。
當然,這也是她考慮過古代的宅子前後距離遠,這里又太過偏僻,就是這些人發出慘叫,前頭的人听到的機會也不大的關系,否則雖然她沒有真正傷害過什麼人,她也不會心慈手軟,畢竟現在這些人是想要她的命。
不是有一句話這麼說的嗎,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五個大男人對上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閨閣女子,如果不是一開始就失了先機,又加上輕敵,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被解決了三個,剩下的兩個人很快地就提起了精神,拿著刀子圍了上去。
上頭的人說了,能夠活捉就活捉,不過不重要的一些下人奴婢,死了也就死了。
胡老夫人听著外頭打斗的聲音,心急如焚,但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探頭去看。
事已至此,若孫媳婦真出了什麼事兒,她只能說是胡家對不起她了。
第1章(2)
外頭的聲響並沒有持續太久,不一會兒胡老夫人就听到腳步聲往門內走,她錯愕的瞪大眼,看著站在眼前的女子,連只雞都殺不死的孫媳婦,居然有辦法以一己力對付幾個大漢?
許櫻兒看出老夫人眼里的驚愕,但是她听到又有眾多腳步聲往這里逼近,她沒有時間去想該怎麼解釋,且她體力不及那些士兵,如果不是靠出奇制勝先解決掉兩個,現在她可能也沒辦法站著了。
「老夫人,我們快走吧。」
胡老夫人神情復雜,還帶著一抹探究,但她並沒有多問,點點頭,緊抱著小孫子,一腳深一腳淺的跟著孫媳婦快速離去。
明月雖被黑雲遮掩,但是伴著點點星辰和一身素衣的孫媳婦,胡老夫人的心中逐漸涌現了希望。
天不亡我胡家啊!
棒天,京城里最大的消息就是驍勇大將軍胡靖惟因通敵被抄了家,前一天夜里宅子還不小心走了水,能夠逃出來的人寥寥可數,且僥幸生還的人都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便被兵馬司的人給帶走審問。
僅僅一個晚上,原本高高在上的胡家,一下子像是摔進了塵埃里,焦黑的門楹和散落的白幡金紙,偌大的氣派府邸頓時變得荒涼,不少相熟的人家就是沒親眼瞧見那樣的慘況,光只是听人轉述,也不免一陣欷吁。
不過京城里的官員上上下下起伏的多了,大多數人只把這事兒當成一陣風,過了就過了,並未放在心上,過沒幾天,除了還有兩個小兵守在屋子外頭,似乎所有人都忘了這棟宅子曾有的繁華,也不再提起最年輕、最勇猛的將軍的任何事。
也沒有人注意到,一個縴瘦婦人穿著一身灰色棉布衣,拎著菜籃子,不動聲色的在將軍府外頭繞了一圈,選定某面牆頭翻進了屋里,接著又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若無其事的翻了出來,手里的菜籃子似乎變得沉甸甸的,且她繞了幾個彎之後,便消失無蹤。
就在那婦人離開之後,一群穿著粗布衣裳的男人,包下了將軍府斜對面不遠處酒樓的廂房,臉色陰沉的看著已經有大半燒成焦黑的將軍府邸,其中一個留著落腮胡、身形格外魁梧的男人,表情更是陰沉得好似要凝成冰。
「頭兒,現在可怎麼才好?」一個臉上掛著傷的男人粗聲粗氣的問道。
此話一出,所有人全都看向魁梧的男人,他們的眼神滿是信任和尊敬。
被喊做頭兒的男人相信,只要他一聲令下,說不定這些人連闖兵馬司劫人都能做到,不過他千辛萬苦才從那樣險境中帶著弟兄們逃出來,可不會白白送死。
或許是因為早打听到祖母和幼弟不在那些尸首里,否則他是否還能夠這麼冷靜,他自己也不知道。
「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京城里的水我們還沒模清,只能先以靜制動。」他不疾不徐地說出思考許久的決定。
一個瘦得幾乎撐不起衣裳的男人激動的道︰「將軍,我等不了了,光想到那些王八羔子是怎麼害了其他弟兄,我就……」他哽咽得說不下去。
其他人也不禁紅了眼,或許是慶幸活下來的自己,也或許是為那些再也無法一同歡笑的同伴悲傷。
胡靖惟手里扣著刻著胡字的令牌,定定的看著所有人,用壓抑而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字的反問道︰「你們以為只有你們會難過嗎?他們也是我的手下,我的心痛不會少于你們任何一個!但是——就算要報仇、要為那些無辜受死的兄弟們討公道,我們也絕對不能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