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初先是一愣,隨即回想自己先前和李大夫說的話,然後原本沉著冷靜的臉龐頓時整個都熱了起來。
天啊!不會是要他以身相許以報救命之恩,說她再不找個男人嫁了就要嫁不出去那段對話吧?她突然有一種想奪門而出的沖動,太丟臉了!
「大當家?」見她遲遲沒有說明,二當家葛迪忍不住出聲詢問。
「以常家鏢局的能力,常爺若是有心要調查咱們的底細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之事,葛大叔無須介懷。」蘇靜初淡定的開口,完全看不出她想立刻奪門而出的念頭,嚴肅的道︰「常爺剛才的意思是,那個陰謀詭計者有可能知道咱們這群人的身分,更有可能是咱們這群人過去在朝為官時所得罪的人?」
常柏衍嘴角微揚,對于她的急智,以及舉一反三的反應充滿欣賞。
「我是這麼想的,不知蘇姑娘有無其它高見?」他點頭道。
「葛大叔,你覺得呢?」蘇靜初轉頭將問題丟給二當家葛迪來回答,畢竟當年外祖父與大伙在朝為官時,她還只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天都待在蘇家深閨後院里的大家閨秀,哪知道大家在官場上的事啊?
「當年大將軍和咱們在朝為官時的確得罪了不少奸佞小人,但咱們大伙都卸甲歸田,再也礙不著那群人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謀奪權力與利益,那些人犯不著再來找咱們麻煩吧?」二當家葛迪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眉頭緊蹙的回答。
「這世上偏偏就有一種睚皆必報之人。」常柏衍說。
「那麼對方的目標也有可能是常家鏢局,你們這些年得罪的人應該也不少。」三當家龐龍冷不防的開口諷刺。
「的確。」常柏衍點頭同意。「事實上在下一開始便將自己與常家鏢局視為對方終極目標,以為你們這群聚集在白華山上的人只是無辜被波及利用而已,但在得知各位的身分之後,卻愈想愈覺得各位才是對方真正的目標。」
「是什麼理由讓你這麼認為?」二當家葛迪開口問道。
「有三個理由。」常柏衍緩聲回答,「其一,常家鏢局遍布全國各地,對方為何只單獨選在此地找常家鏢局麻煩,其它地方皆無事?其二,對方若要找常家鏢局麻煩,大可化身馬賊、土匪、強盜、流寇等多幾批人馬四處劫鏢,多管齊下以分化注意力,為何獨冒白華土匪之名四處為惡?其三,在下被抬上山期間听了蘇姑娘與山寨兄弟們的對話,諸位近來的反擊行動似乎已連續數次撲空,不知諸位是否想過,也許山寨中出了奸細——」他話未說完就被三當家龐龍怒聲打斷。
「這不可能!」龐龍斬釘截鐵的說。「你別想利用這方法離間我們,我們這群人全是從同一條壕溝里爬出來的戰友、兄弟,連命都可以交給對方了,又怎會背叛對方呢?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我知道諸位不想懷疑自己的兄弟,但是身為一個合格的領袖,你不能為了單純的情義而意氣用事,漠視種種可能性,因為你的一個錯誤決定極有可能會害得眾多跟隨你、相信你的兄弟們受傷甚至喪命,不是嗎?」常柏衍平靜地說。
龐龍抿緊嘴巴狠狠地瞪著他,真想一刀將他砍了。這道理他不是不知道,但是要他懷疑幾乎一輩子都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們,他實在是做不到啊。
「也許不是咱們山寨里的人泄了密,而是另有其人。」蘇靜初眉頭輕蹙的開口。
三當家龐龍有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立即轉頭,迫切的追問︰「大當家的意思是?」
「白華山上除了咱們山寨里的人之外,還住了許多人。」蘇靜初說。
「大當家的意思是指山谷里咱們所收留的那些災民?」二當家葛迪揚聲確認。
「如果不是咱們山寨里的人,那就只剩下他們了。」蘇靜初無奈的點頭道。
「咱們對那些前來投靠的災民向來不設防,這兩年來不僅讓一些身強體壯的災民加入咱們的行動中,雙方甚至還有不少家庭互相通婚。在有心算計無心的情況下,要事先打听出咱們行動的時間和地點,再通知給對方知曉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三當家龐龍咬牙切齒的迸聲道。
「但這也只是一種猜測,並不能排除咱們山寨里有奸細的可能性。」蘇靜初平靜的繼續說。
「大當家!」
「龐大叔,我也不想懷疑咱們寨子里的人,但是有許多事不是你不想就不會發生。為了咱們寨內一百七十三口人的生命財產安全,咱們不得不小心謹慎防範每一種可能性,即使是親兄弟,罪證確鑿後也只能選擇大義滅親,不是嗎?」
蘇靜初在說這段話時的語氣雖然有些無奈,但態度卻是堅定不移的,讓一旁的常柏衍眼楮都亮了起來,忍不住在心中贊嘆了一句,果然是將門虎女!
他想,段大將軍肯定很喜歡並欣賞他這個外孫女,要不然也不會放心將這個山寨交給她來打理了,完全就是巾幗不讓須眉,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三當家龐龍閉上眼楮,在深呼吸一口氣之後,再度睜開眼楮,臉上猶豫掙扎的表情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堅定與鐵血無情。
「屬下明白了。」他肅然答道。
「好,那麼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
「屬下遵命。」
第4章(1)
和白華山寨三位當家面對面的坦白身分,開誠布公的說出來意與他對陰謀詭計者的懷疑之後,常柏衍並沒有因此就離去,而是繼續留在白華山寨里養傷。他心安理得又理所當然,一點想告辭離開的傾向都沒有的模樣,讓大當家蘇靜初都快要愁死了。
這個家伙到底要在這里賴到什麼時候,為什麼還不走啊?
蘇靜初每天都在心里哀號的詢問老天這個問題,因為每回見到他,都會想起那天在山寨里的醫館內和李爺爺所說的話被他听見的事,然後感到既羞窘又尷尬,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給埋了。
不過這不是最大的問題,因為她雖羞窘尷尬還能用冷靜自若的神情來掩飾,不表現出來也沒人知道。最讓她忍無可忍的是,那家伙每回見到她都是一副笑容滿面的模樣,好像是在取笑她似的——雖然她知道這有可能是因為她自己心虛才導致杯弓蛇影,但是她就是覺得不爽,真是氣死人,愁死人了!
說真的,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拿支掃帚直接把他掃下山去,只可惜身為山寨大當家的她不能做出這麼失格的事,只能客氣,只能微笑,只能關注他住得舒不舒服,然後告訴他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講,不需要客氣,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就好這樣的反話。
嗚嗚嗚……天知道她最想做,最想說的就是叫他快點滾,因為她都快要被他的存在給煩死了。
「小姐,您是不是有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巧兒去請李大夫過來替您診脈看看?」她的貼身丫鬟巧兒走到她身邊,關心的問她。
「我沒事。」她悶悶不樂的回道。
「可是小姐您已經連續好幾天沒纏著奴婢,吵著要奴婢做些新奇又好吃的東西給您吃了,您這樣真的很不對勁呀。」巧兒憂心忡忡的說。
「你小姐我有這麼難侍候嗎?什麼纏著、吵著的,不會說話就別亂說。」蘇靜初伸手輕敲了一下巧兒的腦袋瓜子,有氣無力的白她一眼。
「奴婢哪有亂說,小姐每次嘴饞纏起人的時候簡直就是要命,吵吵鬧鬧的樣子就跟個三歲小孩差不多。」巧兒小聲的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