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的去把家當搬過來。」他沒發話,西太自然的走了。
「水-」
門外有聲。「在。」
「跟著去,看看他弄什麼玄虛。」
「是。」
那叫水的護」走了,不到一炷香時間就回來。「主子?」
「說。」
「與妹妹兩人分食了,神情還頗偷快,那小泵娘倒是哭個不停。」
「不是個吃獨食的?」
「不是。收拾了包袱,正往這里來。」
「嗯,下去吧。」
「哥哥,咱們不如在這里落腳吧?你看,客棧、高塔、酒樓,到處都是宴飲游樂,每個人都穿那麼漂亮,好不熱鬧,不住這,要住哪呢?」春水蹦蹦跳跳的對著運河沿岸的屋宅林園外觀和鋪子、販夫走卒、人間煙火贊不絕口,像被放出鳥籠的小鳥,興奮個沒完,看見听見的都是美好的一面,恨不得不要走了。
「這些時日把你關著,關出一肚子學問,還掉書袋了。」依舊小撕打扮的西太卻是安靜許多。
南方的繁華和北地的綺秀大氣不同,它屬于一種軟調子,溫溫的、細膩的,全然紙醉金迷的。
船到淮安,得經過盤查手續,老早就計畫要帶春水上岸的西太兩天前已經稟過湛天動,得了允許,兩人便上岸來了。
「還不是你逼我嘛,我只是現學現賣,你可別繼續問,我肚子里什麼都沒有了。」她已經慢慢熟悉自己多了個「哥哥」,經過西太一番教,也不再奴婢、奴婢的自稱,覺得自己低到泥土里去了。
「說我逼你,你可知道要在船上找書有多難,而且你看起來也沒有不樂意啊。」一開始教春水認字是怕她終日待在船上無聊,想不到慢慢學著,學出興趣,倒纏著自己不放了。
「好啦、好啦,我說不過你。哥,我們在這里住下吧,感覺這里挺好的,安頓下來,你也不用再穿男裝混在男人堆里,害我每天提心吊膽,想說要是穿幫了怎麼辦?你這會兒跟在那位大當家身邊,春水雖然沒能見過那位爺幾回,但能是九省漕幫幫主之一的人,會是好相與的嗎?你的身分不曝露也罷,要讓那位當家知道你的身分,知道我們欺瞞了他,那種人會使出什麼雷厲風行的手段?真叫人煩惱,我們早點離開早安心,你說是不是?」
第五章追兵出現(2)
西太看著春水蹙緊眉頭的臉,知道春水是真心為她煩惱。
這事她不是不知道,湛天動一看就是那種眼里揉不進沙子的人,要讓他知道自己是女子,身分可疑的出外闖蕩,雖說不得已,又有幾個人能明白她的不得已?
「你說得有理,能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也許也不見得非要去揚州不可,這里通都大邑,看起來機會多,咱們要是謀生做小生意應該會容易些。」踏在土地上的感覺和踩在船上是完全不一樣,果然還是陸地上最好。
雖然到目前她還沒能想出確切的嫌錢辦法,但是一進城里,物產豐饒,生機勃勃,一切叫人心動。當初想在揚州落腳,因為一心想逃,只覺得離通州越遠越好,現在一看春水的話也不無道理,這里也是不錯的選擇。
「小姐這是決定了?」春水看起來比正主子還開心。
「瞧你樂的,既然決定把這兒當做新的開始,」懶得再去糾正她的稱呼,西太道︰
「听說淮河的白魚是這里最有名的淮菜之一,咱們先去嘗嘗,然後再到處瞧瞧,如果真要住下,就必須先決定住處,然後再回去把包袱都拿了。」感覺也是有一大堆事情要做,但是,總算是新的開始,這樣離回家的路就近了一步了,她不由得也跟著雀躍。
「小姐身上還有銀子嗎?」春水很懷疑。
「一條魚我還請得起。」好吧,她是阮囊羞澀,身上只有一吊錢,也好在這陣子吃住都在船上,沒有別的花費,才能攢下這一吊錢。錦娘的金銀珠寶首飾華衣,當初全部進了當鋪,當鋪供奉狡猾,一看那些她典當的物品,便知道無法拿到首飾鋪子變賣的東西個中必有隱情,開口就折了三成,她不豫的要將所有物品拿回來,供奉見她不像作假,才說如果她願意死當,願再多給一成。
連朝塵是個闊的,他給錦娘的首飾可都是好的,這般趁火打劫,若是平常,這樣的虧她絕對不吃,可那節骨眼,她無話可說,拿了銀子,逕自去了戰勝鏢局,這間鏢局在京城頗有口碑,她以前和爹一起做生意,陸上送貨,需要鏢局護鏢,用的便是這局里的人。
她以五百兩雇了一個武功高強,听說是鏢局第一把交椅的鏢師,讓他貼身保護西太尹,說定之後,她私下又將身上的五千兩給了那個沉默寡言的鏢師,言明每年她都會再寄五千兩給他,只有一個要求,要滴水不漏的保護西太尹。
那人臉上有驚愕,花這麼多錢保護一個人,對象也不是王孫貴族……但是他沒多問,收下錢,承諾會盡責。
最後的五百兩紋銀她給了春水,所以夯不啷當身上剩下二十兩,八兩買了船票,剩下的十兩在張渤那,就剩下幾枚銅錢,落實「窮光蛋」三個字。
另外,她必須在一年內想辦法嫌五千兩,弟弟是她唯一的血親,她不能不管不顧。
「哥,你真不是個適合管錢的,那麼多銀票也能掉水里去。」
「不就是嗎?掉水里,全泡爛了。」
「你一直把春水當外人是吧?」
「你說的是什麼?」
「哥如果真心把春水當妹子,就不要跟我見外,春水的銀子都是你給的,我們如果在這里定下來,要賃屋,要花費,而且也不見得一開始就能找到活兒。如果打算做生意,也要本錢,兩手空空,半步也出不去,我的銀子你都拿去用吧。」
「我知道了。」西太也不是矯情的人,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現下,她是什麼都沒有了,但是,她相信自己的能力,她會走出一條活路來的。「往後,我會嫌一座金山銀山還給你。」
「這倒不必,我只要跟著哥可以養老就好了。」
「切,幾歲人就談老?」兩人說得歡欣,還沒進酒樓大門,就見里面有兩個男子站在櫃台前不知和掌櫃的說些什麼,她和春水一進門,其中一人的目光掃了過來,經過她,又經過春水,然後慢吞吞的收回來,回到春水臉上。
春水被那人的眼光看得瑟縮了下。
西太覺得那人的眼光也太過放肆了,卻看見那漢子拿起櫃台上的一張紙,紙上隱約有個人頭,忽地指著春水說︰「是其中一個。」西太心叫不好,拉著春水的手就往外奔。
「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春水只能被拉著走。
那兩個勁裝打扮的男人或許剛開始還有些不確定,西太一轉身拉著春水奪門而出,兩人立即追出來。
「竟然追到這地界來,連朝塵是瘋了嗎?」西太低吼。錦娘不過就是一個外室,外室跑了,用得著大張旗鼓的讓人追到這里來嗎?
原來她們以為已經擺月兌的如影隨形的鬼魅,其實還在身邊。
她不相信連朝塵是出自于喜歡她,不願放手,而是那樣的男人,心高氣傲,受不得人家給的窩窶氣。
這一路安安靜靜,她以為連朝塵早已放棄,淮安已經夠遠的了,不料還緊追不放。她對淮安陌生,慌不擇路的情況下只能看見胡同巷子小路就往里鑽。她女扮男裝,這陣子在甲板上沒日沒夜的曬,人又黑又干,她確定那兩人一開始並沒有認出她來,可沒認出她來,卻認出了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