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另一個問題又浮現于腦海,她既然嫁給珠寶商的公子,怎會在這小巷內看顧二手書店呢?
第3章(2)
「啊--」
他沒時間想這個問題,因為她把置于旋轉女乃粉盒中的一格女乃粉全灑在地上,見狀,他反射性的伸手接過,「我來泡。」
語落,他呆愣的看著旋轉女乃粉盒。對他來說,這遠比他爸種的大頭菜還難搞,他寧願卷起衣袖和褲腳去幫忙拔菜,也不願泡牛女乃,因為,他不會。
見他呆杵著許久不動,她猜想他定是還在「模索」中,遂輕聲提點,「俊麟,麻煩你先把溫水倒進女乃瓶內,再把旋轉女乃粉盒上面那格空盒打開……」
照著她教的步驟,她說他做,兩人合作得天衣無縫,不久便泡好牛女乃,前一刻哭得震天價響的妮妮,此刻抱著女乃瓶,安穩地躺在一旁的活動小床,滿足地享用她的飯前「點心」。
般定了小家伙,兩人皆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大口氣,對看一眼,微微一笑,重逢的尷尬和多余的復雜情緒,已在方才那陣亂騰騰的人仰馬翻中消弭。
店內陡地安靜下來,他盯著她,語重心長的開口,「好久不見。」
她怔了下,斂眸道︰「是啊,好久不見。」她轉身幫他倒了杯咖啡,他愛黑咖啡,這喜好,應該沒變吧。
她將咖啡遞到他面前,他熾熱的目光盯得她頗不自在,「你女兒,長得像你。」
她一愣,旋即淡應,「是啊,妮妮很像我。你呢,結婚了嗎?」她轉身裝忙,內心五味雜陳,想知道答案,卻又害怕听到她不願接受的事實。
但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反問她,「你怎會在這里顧這家二手書店?」
「那你怎會知道我在這兒?」未回答,她逕自提問,純粹是心頭納悶得緊,她來台南顧這家店,只有家里人知道,而她的家人恨不得他永遠不要再踏進她的世界,不可能有人主動告知。
他突地一笑,「你似乎變得精明了。」以前的她很單純,不管他問什麼,她定會馬上回答,現在,她已懂得和他使迂回戰術,不想回答時便提另一個問題搪塞。
說不上是好是壞,經過五年,人或多或少都會有所成長,更何況,她已結婚生子,為母則強,不管心境或思想,自然都會成熟些。
「蛤?」意會到他所指,想起自己以前給他的印象就是太單純,他才會仗恃她單純無知,暗地里搞劈腿,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強壓在心底的隱痛被他一句話激得如噴泉般涌出,她惱怒地瞪著他,控訴般地道︰「女人往往都是在遇到負心的男人,痛定思痛後,用精明來掩飾心傷。」
她的話,猶如一把利刃往他心頭割,她說「遇到負心的男人」,指的是她老公做出對不起她的事?心頭突然涌上滿腔的憤怒,能娶到她這麼好的妻子,她老公竟不知好好地珍惜她!
「你老公……」想再問個仔細時,他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對不起,我接個電話。」
一接通,手機那端立刻傳來台南廠經理急著找救兵的聲音,聞訊,他無可奈何地沉聲道︰「我人在外頭處理一些事,半個鐘頭後就到。」
幣斷電話,他起身,在他還沒出聲前,她搶白道︰「五年沒見了,你還是那麼忙!」語氣中,有無奈,還有些許嘲諷意味。
他苦笑,若琳不再是溫室里的小花,她開始有了心防,也懂得嘲諷別人了。未多說些什麼,他只淡淡說了句「再見」。
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她的心像是被狠狠扯痛般,五年了,以為自己早對他當年劈腿的事釋懷,沒想到再見面,心中的隱痛竟如火山爆發般炸開來,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在意他的背叛,在意他……
「媽媽,媽媽……」才睡下不久的妮妮又醒來,一聲聲童稚哭音,拉回她游離的心神。
來到小床邊,蹲,她模模妮妮的頭,苦笑著。「妮妮,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找媽媽,姑姑陪你看小喵喵的書好不好?」
「喵喵……」
「對,姑姑這里有好多小喵喵的書。」她挑了一本貓咪繪本,抱著妮妮一起看,心思卻不由自主地跟著方才離去的人跑了、飛了。
艷陽的午後,廚房的窗欞上不知何時爬上一只小蝸牛,在陽光照耀下,小蝸牛的殼內透著亮光,宛若一盞小燈,盯著小蝸牛許久,鈕若琳沒來由地輕喟了聲。
今日是二手書店一月一次的公休日,妮妮昨晚就跟著大哥他們回台北了,前兩日因妮妮來到而忙得團團轉,今日得空,心里竟覺得空虛……
垂眼沉思,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內心輕嘆的主因不是妮妮,而是他,想漠視卻抑制不住,腦海不時地浮現他的身影。五年了,再相見,很多話想說卻又覺得無話可說,重逢不知是好是壞,只覺內心徒增惆悵。
凝視窗上的小蝸牛,在這亮晃晃的午後,小蝸牛急著為誰點亮心中的那盞小燈,是她,還是他?
五年前,她的生日晚餐他未到,老天爺冥冥之中安排,讓她親眼看見他背叛她的真相,徹底絕望之際,她主動打電話給認識已久的珠寶商小開何森田,答應他早在兩個月前對她提出的央求,到美國假結婚。
說來,她和何森田算是同病相憐,家里催婚催得緊,雖各自都有對象,可家人都不滿意,何森田的女友是他留學時認識的美國籍金發美女,但他的女乃女乃堅決不讓他娶外國人,他知道她的處境後,便拜托她幫忙,如果答應他,確實是能暫時避開家里催婚一事,但她考量到俊麟和他家人的感受,萬一日後她和俊麟結婚,傳出新娘子之前和某珠寶商小開原打算赴美結婚,最後卻被拋棄,新郎移情別戀另娶金發美女的話……她本身是無所謂,就擔心他的家人會覺得難堪。
直到親眼目睹他在醫院呵護另一個「女友」,她才驚醒,自己的擔心根本是多余的,他沒赴她的約,就已說明他壓根沒想過要娶她,她生氣、心寒、絕望,不想再看到他,也不想再听他虛偽的拿工作賺錢當拖延婚事的借口,她想離開他,而且是離得遠遠的,所以她答應了何森田的要求,和他一同赴美,表面上兩人是去美國選婚禮教堂,實際上是她陪他去美國結婚,有她一同前往,何女乃女乃才願意把扣住的護照還給他,為了讓他沒有退路,何家還發布他們小倆口要去美國結婚的消息,姊姊還把當日的報紙保留下來拿給她看。
這事瞞不了多久,在爸爸興匆匆地想飛往美國參加她的婚禮時,就算姊姊以自己快生了為由想攔住他,但爸爸還是堅持要飛美國,最後姊姊實在沒辦法,只好說出真相,爸爸因此氣得要和她斷絕父女關系。
那段時間她回不了台灣,不能回,也不想回,索性留在美國游學,基于感謝,何森田堅持幫她付所有游學的費用,直到半年前父親生病,姊姊見他態度軟了下來,才叫她趕快回來,回來後,爸爸病情好轉,但他還是生她的氣,她知道爸爸是心疼她,何森田移情別戀娶了別人,她的名聲因此變壞,他縱使還想幫她安排相親,求親者卻已大不如前。
三個月前,她家的退休老司機魏伯伯想和老伴去環游世界,卻舍不得這家祖傳的二手書店,為了不讓爸爸每天見了她老是生氣,她主動和魏伯伯聯系,自願要幫忙顧店。
魏伯伯大半輩子都奉獻給他們家,她和兄姊讀書時幾乎都是魏伯伯負責接送,他就像他們的親人一樣,即使退休回鄉顧店,還是會偶爾回去看看他們兄妹三人,他也知道她的處境,因此她一提,他便一口答應讓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