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慧公主原本以為會看到一個狐媚不正經或氣質低下,難登大雅之堂的江湖女子,所以故意擺開全副公主的架式與派頭,有心給夜羽思一個下馬威。
她料想在這種陣仗下,那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江湖女子一定會感到自慚形穢,可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只見到一個英姿颯爽的藍衣女子鎮定自若的來到她的面前,態度恭敬卻不見任何畏懼的向她施禮。
那種姿態不卑不亢,帶著一股大器,面對她的氣勢竟不比她這個公主差上多少,一點都沒有慌張或膽怯的樣子。
「你就是夜羽思?」久久,儀慧公主才冷淡的開口。
「民女的確是夜羽思,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差遣?」夜羽思淡笑的應道,這些年來在星武羅的手下做事,夜家堡也承攬了不少皇家的密差,所以她以為公主是有事要交辦,因而喚她來。
雖然她不明白,公主有差事,為什麼不是透過星武羅下達?但是不管公主有什麼事想委托夜家堡調查,她還是作得了這個主的。
儀慧公主蹙起眉頭,發現眼前的女子不但不狐媚,也不粗鄙,相反的,她生得頗為清麗動人,身上也隱隱透出一股聰慧干練又機敏的氣質,她望著她的眼神沉定,態度也坦然自若,讓人可以輕易的感覺到她就是個可以當家主事的人。
這是個不讓須眉的女子。
在那一瞬間,儀慧公主再次涌上莫名的不甘心,還有一絲驚訝,怎麼都沒想到星武羅喜歡的女人竟然是這樣,原本認為這個江湖女子萬萬配不上文武雙全、風流倜儻的玄衣宰相,可是現在一見,她居然有種氣悶的感覺。
她想,她果然很討厭這個女人,非常的厭惡。
「本宮听說你是宰相的未婚妻?」受刺激之下,儀慧公主也不想繞圈子了,直接就問出她最在意的問題。
咦?夜羽思沒想到公主竟然會問她這個,點了下頭,有禮的回應,「是的。」
見她回答得這麼自然,儀慧公主的心里又有一股火氣生起。這個女人憑什麼?
「你以為你配得上宰相嗎?」她滿心的不服氣,再也顧不了什麼公主的體統了。
啊?夜羽思驚訝的揚起眉頭,震驚于公主所說的話,也隱隱察覺到公主對她的敵意。為什麼?她之前沒見過公主,更不可能得罪她啊!
可是把公主問她的幾句話兜起來一想,她突然意會到,公主該不會是對星武羅有意思吧?有可能嗎?
「稟公主,民女沒想過自己配不配得上宰相,民女的未婚夫君是星武羅,要嫁的也是星武羅,無關他是不是宰相,哪怕他現在是一介平民百姓,也還是民女的未婚夫君。」
她的意思是不管她的未婚夫君身分為何,在她的眼里,他就是他,是堂堂宰相或是一介平民,都不會改變她要與他廝守一生的事實,所以他們之間沒什麼配不配的問題。
她都沒有嫌棄他是個大禍害了,他還敢嫌棄她啊!
「好狂妄的賤婢!」儀慧公主勃然大怒。
好蠻橫無禮的公主!夜羽思在心里默默的應著,但是礙于身分,還是躬身,請罪道︰「請公主恕罪。」
鮑主似乎真的是為了星武羅才找她來的,是想找她出氣嗎?
夜羽思默默的把這筆帳算到某個男人的頭上,看來她今天是被他的爛桃花牽連了,回去一定要找他算賬。
可是後來公主說出口的話,讓她大為震驚。
儀慧公主先是說她根本不懂宰相的才能有多麼超群不凡,接著開始夸贊他們魁國宰相的英明睿智、智勇雙全,說他為了引出桑國的內奸,在被襲擊後,不惜偽裝成失憶、重傷,退出朝局,忍辱負重,一步步的把桑國埋藏在魁國的勢力連根拔起。
「你根本不明白宰相對魁國付出多少,對我國來說又有多麼重要,他應該獲得更好的回報,配得上他功勛的報答,你不配當他的妻子。」
儀慧公主後來又說了什麼,夜羽思根本沒在听,她的臉色刷白,心底陣陣發寒,腦海中不停的回蕩著,星武羅的失憶和重傷都是偽裝的?都是假的?所以他一直在騙她嗎?
他什麼都記得,卻騙她說他失去了五年內的記憶,他的雙腿、他的眼楮,甚至是他臉上的傷,都是騙她的嗎?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耍她?
包教她難以接受的是,這個事實,她竟然是從外人的口中得知的——所以就連這個刁蠻公主都知道的事,只有她一個人不知道,只有她被星武羅瞞著。
只怕連桑國都知道這個事實了吧?到如今,該不會全天下只有她一個人還蠢蠢的相信星武羅確實失憶、重傷了吧?
這就是她即將要嫁的男人嗎?
星武羅,算你狠!
也許是她因為震驚而顯得過于蒼白的臉色取悅了儀慧公主,讓她以為這個卑賤的江湖女子終于認清楚自己與宰相的不相配,公主後來沒有再為難她,就放她離開。
可是離開會仙樓後,夜羽思並沒有回宰相府,而是直往夜家堡的京城據點而去,然後下了嚴令,讓夜家堡所有的探子盡全力去調查星武羅受傷的真相。
她不想因為刁蠻公主的一面之詞而誤會了星武羅,可是越回憶之前他們相處的種種,她越沒有把握,不能肯定星武羅沒有騙她,畢竟他已經騙過她一次了,而且公主說的計謀符合他會作的決定。
如果為了對付桑國,他是會策劃那種計謀的人,而且就目前的情勢看來,這個計謀也非常成功。
當天,夜羽思一直到深夜才返回宰相府,其實她本來不想再回去的,可是心里很清楚,有些事情不是她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不過,有些事情也不是星武羅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
听到下人稟報小姐回府了,星武羅露出苦笑,他是真的覺得事情難辦了。今日他下朝回府,听到暗部回報儀慧公主宴請夜羽思時,就隱約覺得大事不妙了,後來听到她離開會仙樓後,沒有回府,反而前往夜家堡在京城的據點,他就知道一定是儀慧公主說了什麼,引發他的羽兒起疑心了。
丙然,一個下午,武斗門、暗部和他安插在奉德行里的探子都陸續回報,說夜家堡的人在查他受傷的事。
他知道紙已包不住火,就讓下面的人不必再瞞,也不要和夜家堡起沖突,雖然名義上他是夜家堡的主子,但很清楚夜家堡上下最忠心的還是他們的老堡主及少堡主,那是真正維護效忠他們父女的自家人。
可是他一直不在乎,覺得有這麼效忠她的人馬在很好,這樣她會被保護得更周全,他也能更安心,不過在這種時候,他也不免有種被自己人扯後腿的無奈感。
只怕他的劣跡都已經一五一十的呈到她的面前了吧?這下子他要怎麼做,才能安撫她呢?
想到這里,星武羅不禁在心里狠狠的斥罵儀慧公主,這個愚蠢的女人真是給他造成大麻煩了。
走到她的房前,他竟然覺得緊張,想他殺伐、決斷這麼多年,幾時慌亂、緊張過?此刻他卻怎麼都無法鎮定心情。
照理說,這麼晚了,他不該再來打擾,但是無法再等到明日,急切的想知道她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是不是很生氣?或者很傷心?
他其實怕她傷心更勝于生氣,他寧願她對他生氣,也不希望她傷心,但隱隱的他也有個很不好的預感,只怕羽兒這回不只會生氣而已。
他只能祈望她多生氣他一點,少傷心一些,這樣他還有挽回的余地,所以不快點弄明白她的想法,他是一時一刻都無法安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