拌曲出現,方利澤驚呼︰「YellowSubmarine這披頭四的歌,這我會!」
「那我們一起唱啊。」他們各握一支麥克風高歌,YellowSubmarine!
披頭四的〈YellowSubmarine/黃色港水艇〉筱魚最喜歡了。
如果真有黃色潛水艇,在那遙遠彼方,沉入海底,那里俱足喜歡的東西。有美食、美酒、心愛的人,窩在里面永遠不要出來面對現實世界,不知多好呢。
筱魚希望,跟她待在黃色潛水艇里的,是方利澤。
方利澤跟她說,這首歌看起來歡樂光明,其實呢,黃色潛水艇里面發生的事離經叛道。他說披頭四作這首歌時可能在嗑藥,他說你听見酒杯踫撞的聲音吧?
綠色的海,指的應該是酒精濃度高達70%的艾碧斯酒,這種酒是綠色的。
「你喝過嗎?非常烈,有茴香味。」
「哇,你真的懂好多喔……」
「那當然,我說了,我可是很有世界觀的。」
「我也是。」
「你哪一點有世界觀?」
「我看的笑話集,來自各個國家的精髓。」
筱魚掏出口袋里的粉紅色A6小本子。「最近我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法國的笑話——」她馬上翻出一則,念給他听。
「有一次,法國的報社在報紙上進行有獎競賽,其中有這一題,如果羅浮爆博物館失火了,情況危急只來得及救出一幅畫,你會救哪一幅?結果該報社收到成千上萬的答案里,貝爾納先生以最佳答案獲得獎金。你知道他怎麼回答嗎?他說︰「我搶離出口最近的那一幅。」哈哈哈哈哈哈。太妙了啊!」筱魚拍他肩膀,自己笑得亂七八糟。方利澤看著她,表情淡定。
「我覺得你真的好厲害,說的笑話沒一則好笑的,還是不屈不撓地硬要一直講。」
「什麼,是你太嚴肅,不是我的笑話不好笑。」方利澤搶來她的筆記本,翻看幾頁,厚,受不了,扔一邊。「你到底能不能分辨什麼是好笑什麼不好笑?」
「我覺得都很好笑啊。」
「我現在讓你知道什麼叫真的好笑。你听好了,有一個笑話是這樣的,有人要開公司,申請商標,並取名為「能力」,想讓客戶知道他很有能力。掛上招牌當天,大家看見的是……「能力……有限公司」。」
「哈哈哈哈哈哈!」筱魚大笑。「這個好,等我一下,我記下來,這個真的超好笑的啦!」
「你看吧,我隨便講一個都贏你。」
「真的,你真的很有講笑話的天分欸。唉,你怎麼做什麼都比我厲害呢?」
「那是因為你太淺了。」方利澤得意洋洋。「不過你爸媽倒是很國際觀,看他們買的CD就知道靠牆巨大書架,里面整齊擺放各國CD。
筱魚說︰「你有沒有想听的,帶回去听。」
「那我不客氣,我要帶很多片回去喔。」
「沒問題。」
「贊啦。」
筱魚看他高興的挑選CD,她在他旁邊笑著說——
「跟我在一起很棒吧?認識我很贊吧?」
「YES!」他拍拍她的頭。「你家根本是寶庫。這麼多CD,你最愛听哪張?」
「這個……」筱魚拿下一片CD給他看,那是一張日本專輯,筱魚取出CD,放入音響,是輕快旋律伴隨略沉的女性嗓音,筱魚隨著歌曲擺動,在方利澤看來,很搞笑。肢體不協調,晃來晃去像企鵝。
「我最喜歡這首歌,可惜不知道她在唱什麼,日文歌詞我也不懂。」方利澤看著唱片,歌名是〈打妒權心〉。
筱魚一臉期待地說︰「你英文那麼厲害,日文呢?日文應該也會吧,翻譯這首歌的歌詞給我好不好?」
「嗟,我是不懂日文啦,但是查查字典,翻譯這個有什麼難?」
「那記得翻給我喔。」筱魚把歌詞取出來,交給他。「我好想知道歌詞在講什麼喔。」這也是媽媽常听的歌,媽媽喜歡放這首歌,合上眼,坐在沙發,靜靜啜飲烈酒。有很長一段時間,爸爸沒回家的夜晚,媽媽徹夜放這首歌,坐在沙發到天亮。
後來,媽媽也不回家了,常坐在沙發听這首歌的人,變成廖筱魚。
方利澤放進口袋里,听著這首日本歌。「這首歌很普通,有什麼好听的。」筱魚晃著腦袋,很陶醉的樣子。「雖然輕快,但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听著,又覺得很悲傷,我就是很愛這首歌。」
「愛個屁,連人家唱什麼都不懂,亂愛一通的。」筱魚老是被他揶掄,任他開玩笑,也甘之如怡。
也許,方利澤和她互動,跟她往來,可能單純只因為有好處。
這點,筱魚並不胡涂。
但筱魚懷有期待,既然不知道怎麼獲得方利澤的愛,那麼只要她願意先付出,讓他有利可圖,就能持續跟他往來。
當他們除了寫功課的交易關系,開始漸漸發展成偶爾會一起在視听室K歌的歌友,再到後來有時會一起看影片。
筱魚越來越依賴方利澤的存在。
但她始終不敢細想,方利澤,到底喜不喜歡她?有多在乎她?
禮拜天,情人節夜晚。
筱魚下山,跑去逛夜市,打算吃好幾攤小吃,抗議這個毫不體貼寂寞人的商業節日。
她殺進擁擠的人潮,在小吃攤吃完蚵仔煎,赫然發現掛在椅子旁的包包不見了。
被偷了嗎?
她的鑰匙、錢包都在里面。
「大魚!」筱魚驚慌地將擺在桌上的大魚摟進懷里。幸好,幸好啊,她習慣吃東西時將大魚放在桌上作伴,不然連它都要不見了。
現在該怎麼辦?
筱魚跑去跟附近商家拜托,好不容易找到一間願意借電話給她的,她打給爸爸,爸爸手機關機。情人節,八成和他的小女友在汽車旅館狂歡。
筱魚打給媽媽。
媽媽愣住,支支吾吾,口氣心虛。「唉呀,媽在高雄出差,正準備跟人開視頻會議,我沒辦法回去啊。你趕快打給你爸,叫他幫你開門。」
「好吧。」筱魚掛上電話。媽鐵定是跟她的小男友在一起。好,我自己想辦法。
天啊,是誰偷了我的包包,惡劣!
筱魚沮喪,孤單地走過擁擠的夜市。
人潮往來,摩肩擦踵,她意識到某種被世界遺棄的感覺。終于走出夜市,天氣冷,她閃進一旁的土地廟前跟流浪狗玩一陣,然後坐在廟前長椅發呆。
暴桌上,燭光搖曳;香爐里,白煙冉冉。火紅燈籠,很喜氣地在風中搖曳。可是筱魚怎麼看,都覺得那紅艷艷的燈籠,那些洶涌的成群成雙的人們,都在諷刺她。
想不出該怎麼辦,搞不好要睡這里,筱魚燃一炷香,在供桌前跪下,敬拜神明。
反正是走投無路,不如拜拜求神明。
她闔眼祈禱,想著自己該求些什麼。
她不缺吃食,她吃很多,但不斷填補的身體,內在很空洞。彷佛不管怎麼努力抵抗,風總能吹透,寂寞得像是要消失了。
筱魚虔誠祈禱。「我不貪心,只要有一個人願意永遠陪在我身邊。我一定會永遠愛他,把最好的都給他……」
這時,筱魚想到方利澤。
方利澤說過,他在二十四小時漫畫王打工。今晚,不知道有沒有上班?那間漫畫王,就離這里約半小時路程。
第4章(1)
廖筱魚趕緊走到漫畫王。
她跟櫃台詢問,知道方利澤有上班。她一听見他名字,差點哭出來。
一會兒,方利澤走出來,他看見同事們暖昧的眼神跟揶掄的笑容。
「女朋友唯?」
「情人節來找你喔?」
「不是啦!」真衰欸,廖筱魚老是害他被誤會。方利澤將筱魚拉到一旁。「干麼突然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