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秋瑾告訴她的,所以,當她看見秋瑾從衣櫃里拿出一套又一套以綾羅綢緞制成的齊胸襦裙,從首飾匣子里,挑選著以瑪瑙、琉璃、翡翠、玉器、金子制成的各種首飾時,她忍不住問︰「這些是哪來的?」
妝台上至少擺放著十來個紫檀木瓖琉璃的首飾匣子,每一個約莫有一個面紙盒般大,就算是她這個不識貨的,光是看那做工精致的程度,也能猜出它們價值不菲。
秋瑾替她梳了個柔美的鳳髻,一邊挑選著發簪,一邊回說︰「這些都是少爺派鈴鐺姊姊送來的,小姐總是在院子里胡……呃,運動,這才會沒遇到,這些東西,奴婢都有登記在冊子上,一些貴重的布料、擺飾,也都造了冊子,並鎖進了庫房,小姐這一個多月來,幾乎是一沾枕就睡,奴婢請你過目,你總是說不用,所以奴婢就暫且收起來,小姐若是想看,奴婢晚點兒再取來給你。」
聞言,水未央這才想起每日都會來向她問安的鈴鐺。
她知道鈴鐺是燕離貼身的大丫鬟,經常就奉燕離之命送來昂貴的物品,只是她沒想到竟有這麼多。
他這行徑,無疑是在昭告府中下人他對她的看重,更別提,他還將那些曾欺凌過她們主僕三人的惡奴全都發賣出去,殺雞儆猴。
他做這些,究竟是想做什麼?
抬起縴細雪白的手腕,看著上頭戴著的瓖金白玉鐲,色澤透亮、晶瑩剔透,一看就知非凡品,這是那日燕離替她戴上的,不管她怎麼拿都拿不掉,一瞧就知是特地為她訂制的。
再抬頭打量,看著這明顯與一個月前截然不同的房間,她抿著粉唇嘟囔著,「這是賄賂,可惡的燕雲之,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氣消!」
一句話,為心頭那抹異樣找到借口。
再次抬起手,想再試著拔掉那只瓖金白玉鐲,然而才剛踫到那略帶冷涼的冷玉,她便停了動作。
算了,那家伙錢那麼多,不拿白不拿,搞不好之後還能換點錢。
這麼想著,她彎起了唇角,默默的將手縮回衣袖里,無意識的轉動著那與她手腕十分契合的鐲子。
一刻鐘後,被秋瑾擺弄得幾乎要睡著的水未央,終于得以走出院落。
燕府很大,一主一僕一前一後的走著,出了抱廈,又穿過兩一重回廊,再出了天井,過了三道月亮門,走得水未央這具尚未鍛煉完全的身子都快散了時,兩人終于來到前面正院。
正院里,各色海棠開得正艷,成片成片的,陽光下,顯得明媚嬌妍,就像那黏在燕離身旁的高艷妍。
在看見那幾乎要貼到他身上的女人,水未央原以為見到燕離時會有的窘然或憤怒,通通消弭無蹤,有的只是淡然的一句話,「看來,你似乎不需要我陪嘛。」
這話帶著淡淡的酸味,只是她自個兒並沒有發覺。
听見她清冷的嗓音,正感到不耐的燕離回頭一看,就見一片海棠花下,身穿一襲粉櫻齊胸襦裙的水未央盈立其中。
那精致的臉龐,化了淡妝,娥眉淡揚、挺鼻嬌俏,膚如雪、眸如星,一頭及腰的青絲綰了飛鳳髻,因為尚未嫁予他,故而未全數盤上,縷縷發絲伴著裙帶隨風飄揚著,站在艷麗的海棠花中,宛如清傲的梅花,美得不可方物。
他站起身,來到她身旁,自然的牽起她柔若無骨的小手,黑眸跳動著莫名的光芒,輕聲說︰「來了。」
他的眼神讓水未央有些不自在,看似平淡無波,卻莫名讓人察覺到里頭的驚艷及熾熱,尤其是那握著她的手,更是熱得讓她下意識想要掙月兌,而她也正想這麼做,可她才要縮手,卻已被他握得更緊,他掌心中的灼熱幾乎像是要燒著她似的,讓她臉上也有些發熱。
懊死,她沒想到她居然害羞了。
她堂堂一個現代新女性,怎麼能因為被個男人牽手便心跳加速、手心發汗,這太不合理了!
燕離卻像是沒發現她的異樣,拉著她便往門外走,「走,我帶你去用膳。」
他拉著她的動作十分自然,而水未央力氣沒他大,掙也掙月兌不開,只好由著他前行,反正都被趕鴨子上架來到這兒,再推托就太過虛假了,再說,她也挺想看看古代的集市生活。
然而就在燕離要扶著她上馬車時,一旁自水未央出現便被燕離當擺飾的高艷妍卻跑了過來,嬌喊著,「表哥,我也要去!」
燕離像是沒听見似的,自顧自的扶了水未央上了馬車,並沒有到前頭騎馬,而是和她擠上了馬車。
見他一副理所當然,甚至馬車上哪兒也不坐,偏要坐她身旁,水未央忍不住開口,「你不覺得很擠嗎?」
兩人之間,僅有一寸之距,近到只要她稍微一動,就能踫到他的手臂,如此貼近,讓她好不容易平復的心跳再次飆揚。
她正想挪開,就見高艷妍也擠了上來。
「表哥,姑姑曾囑咐過,要你休沐時多陪陪我,你不能把我一個人扔下。」高艷妍惡恨恨的瞪著那搶走她表哥的女人。
事實上,高氏壓根沒說過這樣的話,讓自己的兒子去陪庶弟的未婚妻?她丟不起那個臉。
燕離也不戳破她的謊言,雖不想理會任性的高艷妍,卻也不能將她給扔下馬車,于是淡聲喊,「去把杰少爺找來。」
「表哥,你叫他過來做什麼?」高艷妍氣得跺腳。她好不容易才甩了他,沒想到燕離一句話就把她的苦心給毀了。
燕離不理會,直到燕易杰來到,他才沉聲開口,「要去可以,讓易杰另備一輛馬車,你們一塊過來。」
「我不要!」一听他又要將她推給燕易杰,高艷妍任性的大喊,明媚的美眸更加凶悍的瞪著水未央。
無端中槍的水未央一臉無辜,卻很大方的拍了拍身旁的軟墊,「一塊坐有什麼關系?這馬車這麼大,再擠幾個人都坐得下,來,我這位子給你!」
說著便要往旁邊挪去,將被高艷妍視為香餑餑的位置讓給她,然而她俏臀才動,燕離佔有欲十足的手臂便環上她的腰,在她耳畔低語。
「央兒,若是你不想一個人坐馬車,我不介意抱著你同坐。」至于坐哪?自然是他的一雙腿。
一句「央兒」喊得水未央雞皮疙瘩爆起,最後那句話更是嚇得她將那才抬起的俏臀又坐了回去,一臉抱歉的看著高艷妍,「呃……現在想想,這位子風景好又舒適,要不,你坐另一邊?」
她指了燕離另一側的空位。
見她再次把他推給別的女人,燕離一雙俊眸緩緩眯起,手臂猛地收緊,將水未央拉近身旁,警告地瞅看著她,卻對著燕易杰說︰「還不把你的女人帶出去?」
燕易杰對燕離這個大哥一向尊敬,他只是個庶子,但燕離從不看輕他,甚至十分愛護他,而他也是,就算兩人不是同一個娘生的,他也極听他的話,因此就算對象是他愛慕以久、一向言听計從的高艷妍,他仍然想也未想的便將她給帶下馬車,哄著,「妍兒,你要想去,等會兒我帶你去,你先下來。」
「我不要,我就要坐這兒,快放開我——」高艷妍掙扎著,卻不敵他的力氣,含恨的被帶下馬車。
直到馬車里再次清靜,燕離才開口,「到品香樓。」
看著那緩緩而行的馬車,高艷妍這才頹喪的不再掙扎,惱怒的瞪了燕易杰一眼,「都是你害表哥走了!你不是說要帶我去?那還等什麼,還不讓人備馬車。」
見她看也沒看他一眼,只吩咐一句,便又仰著頭直望著那駛遠的馬車,燕易杰眼中閃過一抹受傷,然而這一次,他卻沒像以往那般听話,因為他知道,大哥並不希望她去品香樓,他也不希望,畢竟,他第一眼便愛上這直率敢言的女子,不希望她眼中永遠只看著別的男人,尤其那人還是他最尊敬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