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呂姨娘原本就不悅的臉色,因為她那句「輪不到你一個姨娘來置喙」而益發陰沉。
「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呂姨娘冷笑,那神情,似乎要將她生吞活剝。
這輩子她最恨的就是自己的出身,她生得好,甚至比這府中的當家夫人高氏還要美上十分,偏偏因為低下的身份而阻了她的前程。
論才論貌,她哪一樣輸那高氏?但她卻得低聲下氣的喚她一聲姊姊,老爺還在時,她仗著老爺對自己的寵愛,可以不把那女人放在眼里,誰知那老不修會死得那麼快,她才進門不到一年,他就撒手人寰,她從此沒了靠山,吃喝用度全攢在高氏那賤女人的手里,害得她的日子大不如前,那些見風轉舵的奴才一個個不把她放在眼里,而今,連水未央這寄人籬下的孤女也瞧不起她了是不是!
她眯起雙眼,眼神就像是淬了毒似的,直射那膽敢與她對視的水未央,又說︰「你可能不知道,夫上到郊外的靜心寺上香,少說要三天才能回來,至于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就不必我說了,打你進府這半年來,可曾見過他一面?哼!也就你自個兒痴心妄想,真以為咱們少爺會迎你過門?你作夢!我告訴你,今兒個作主的人就是我這個姨娘,你該慶幸你頭頂著少爺未婚妻的名號,而我們燕府丟不起這個臉,否則我現在就能拉你去浸豬籠!」
听她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大串,皮思凡一雙眉擰得更緊,但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因為她那尖銳的嗓音。
忍不住捂住耳朵,見呂姨娘似乎要再開口,她忙出聲止住,「能不能請你閉嘴?你的聲音像母雞似的,又刺耳又吵,叫得我頭都痛了。」
母雞?這話讓眾人一愣,緊接著皆漲紅了臉,若不是這場合太詭異、說這話的人又令人吃驚,恐怕早有人忍不住笑出聲。
呂姨娘一張粉臉頓時氣得又青又紅,尖著嗓子就喊,「來人,給我掌嘴!狠狠打爛這賤人的嘴,然後把人給我攆出府去!」
就算呂姨娘沒了依仗,可比起水未央這前來投奔的外人,呂姨娘怎麼說也算得上半個主子,婆子們不敢忤逆她,就要上前抓人。
皮思凡卻撐起身子,在兩個婆子要抓住她的胳膊前沉聲斥道︰「誰敢」
她的聲音因為吃了過多的湖水而嘶啞虛弱,但那凌厲的眼神卻讓兩個婆子嚇了一跳,竟不敢動手抓人。
呂姨娘也沒想到她居然敢反抗,從她醒來至今,說的每一句話都使人吃驚,再看看眼前之人的神情,那站得筆直的身子、微仰的下顎,以及那盈盈秋水般的雙眸中閃爍的氣勢,和之前的水未央哪有一點相似?完全像換了一個人。
若不是落水將人的腦子給弄壞了,就是這小賤人之前騙了他們,用一副唯唯諾諾、柔順無害的模樣欺騙世人。
呂姨娘認定是後者,完全沒注意從小陪伴著水未央的貼身丫鬟秋瑾正張大嘴巴,像見鬼似的瞪著自家小姐。
呂姨娘咬牙怒瞪那兩個沒用的婆子,「還不給我抓人!」
婆子不敢再猶豫,探手就要抓人,誰知兩人都撲了個空,皮思凡動作極快的向後退了幾步,這變故讓抓人的兩個婆子反應不及,竟撞到了一塊,還跌了個狗吃屎。
這情況再次讓眾人傻眼,還未回神,就听見皮思凡用著沙啞的嗓音說︰「呂姨娘,你為何這麼急著趕我走?就算夫人要三天後才能回來,但我那掛名的未婚夫還會回府不是?就算他之前不見我,可我終究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如果真如你所說,我做出這等骯髒下流之事,說什麼也該稟告他一聲不是?你連通報都沒通報一聲,悶不吭聲就想把我給趕出府,是不是……作賊的喊抓賊?」
一席話說得呂姨娘臉色瞬變,那豐富的表情讓皮思凡挑起眉,不待她反駁,又先發制人的說︰「再說,證據呢?要說我通奸,好歹也提出證據來,難不成你們都是用一張嘴說說就能定案?我可不是你要打要殺一句話就能決定的奴才,只要我和你們少爺的婚約存在一日,你就休想動我一根寒毛!」
「你……」呂姨娘拍著胸脯直喘氣,怎麼也想不出這小賤人哪來的膽子,居然敢這麼對她說話,但她說得沒錯,她的確不是自己說打就打、說殺就殺的奴才,就算她再落魄,也是個良民,而她,她的賣身契還在當家主母高氏的手上。
思及此,呂姨娘不得不按下怒火,咬牙大喊,「來人,把燕二給我拉過來!」
第1章(2)
不一會兒,婆子就帶著一名小廝走來。
皮思凡看著那跪在地上名喚燕二的小廝,擰眉不語。
呂姨娘見她不說話,挑起了眉,「怎麼,相好來了,不敢說話了?這可是你逼我的,本想著你自個兒走出去,大家面上都好看,偏偏你要鬧大,等會兒失了顏面、被人嘲笑,可別怪在我頭上。」
皮思凡為了節省力氣,壓根懶得理她。沒辦法,這具身子太過虛弱,讓她有些吃不消。看眾人的穿著及園子里盛開的花朵,現在應該已是春末,陣陣微風吹來,不冷不熱,稱得上氣候宜人,但此刻的她渾身濕透,那宜人的風吹來,不僅讓她的頭一陣陣的抽疼著,身子也不住的發抖,彷佛下一刻就會昏厥過去。
但她不能倒下,听那呂姨娘的意思,這身子的主人似乎是投奔到未來夫家,這也說明她離開這便沒地方可去,若是真被這女人趕出去,她豈不是等死?
因此,說什麼她都要洗刷這強扣在她身上的罪名。
呂姨娘見她不理人,咬著牙低斥,「燕二,還不快把你和那小賤人做的丑事一五一十的說給眾人听。」
燕二連忙抬起頭,用那猥瑣的雙眸貪婪的看著皮思凡那絕美的臉蛋,輕聲說︰「小、小姐,奴才已經把我們的事情通通告訴姨娘,姨娘答應奴才,只要老實交代,就會放了你,不會報官,你就承認吧!」
看著眼前皮膚黝黑,長得不算出色的男人,皮思凡反問︰「承認什麼?」
被那雙彷佛能看穿一切又美得驚人的杏眸看著,燕二有些陶醉,險些忘了出聲,好一會兒才低聲說︰「小姐,是奴才辜負你的情意,被呂姨娘身旁的春梨姊姊看見你我私會的場面……」
按燕二的說法,水未央一直見不到少爺,郁郁寡歡,他身為園子里修剪樹木的雜役,常常看見她在園子里散心,心儀于她,不忍見她成日以淚洗面,忍不住上前與她攀談,兩人一來二往,漸漸熟稔,便有了不該有的情愫,做了不該做的事……他話還未說完,秋瑾已氣得大罵,「小姐打來燕府就極少出房門,就算真要出院落,也有我或秋棠陪著,我們根本就沒見過你!」
燕二像是豁出去一般又說︰「小姐與我相會大多是在深夜,自然無人知道。」
「你胡說!我和秋棠兩人輪流守夜,根本就不可能有人進得去,你居然敢毀損小姐的閨譽,你這可惡的家伙!」
秋瑾氣得要上前打爛他那胡說八道的嘴,呂姨娘已一個眼神掃去,讓人抓住了她,冷笑說︰「秋棠?她人呢?听說是失蹤了,我看是作賊心虛,看不慣你家小姐的作為,羞愧的跑了。」
當初水未央一身狼狽前來燕府投靠,除了隨身包袱外,就只帶著兩個丫鬟,一個是眼前的秋瑾,另一個就是秋棠,只是秋棠已經失蹤三天,誰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