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宣道︰「好在官銀沉重,他們來不及全都搬走,尋回了十多萬兩。」
「十多萬兩……」還好、還好,若是真尋得三十萬兩,她才得替他擔心了。
「此事我會繼續追查,既然已經有了眉目,總比之前束手無策好多了。」
「能夠追回十多萬兩已經不錯了,」張紫 暗示道︰「若想全數追回大概也很困難,皇上想必也不會計較的。」
「姊姊這話,倒跟太子說的一樣。」張明宣笑道。
「什麼?」她一怔。
「太子殿下也曾說,我只需追回十萬兩,充個數便好。看來殿下是十分疼愛姊姊,想必也替我在皇上面前說了許多好話。」
他……真的這樣說過嗎?
當初,她對明宣的懷疑,他也是知道的,但他卻能如此幫助明宣,只能說,他是真的很在乎她,否則,不會為了她張家網開一面。
原來,他早就有一點點喜歡她了,或許,並不只一點點……想到這兒,張紫 的雙頰不自覺漫上嫣紅,方才慌張的心情也漸漸篤定,一切,似乎不再繃得那麼緊了,不過,她並沒有打消對張明宣的懷疑,她一直覺得,弟弟並沒有表面上這般安分。
于是她試探的又問︰「弟弟這段日子在容州過得可好?身為知府,開銷也是挺大的吧?俸祿夠用嗎?可要姊姊給些體己錢?」
「姊姊怎麼還當我是小孩子。」張明宣不滿的道︰「我如今又沒娶妻生子,哪里需要什麼花銷?」
「地方官員若為了討好你,送一些貴重物品,你可得仔細了,什麼該收、什麼不該收,心里要有譜。」張紫 憶起上次在他書齋里看到的那一筆硯,擔心的提醒道。
「姊姊就別操心了,」張明宣輕笑道︰「官場交際,我自有分寸。別人送的東西,若全然不收,有些事倒不好辦了,俗話說,水至清則無魚。」
好吧,她希望只是自己太多慮,上次那套筆硯,或許真的只是一個單純的交際禮物,明宣不會為它付出慘痛的代價。
「太子妃——」兩人正說話間,宮女忽然來報,「啟稟太子妃,皇後娘娘請太子妃去宮里一敘。」
「現在?」張紫 不免有些怔愣住。
「是。」宮婢肯定的回道。
皇後也真是奇怪,明知道她今天要宴會弟弟,怎麼會突然邀她去說話?
「姊姊快去吧,我在這里等著便是,」張明宣故意打了一個呵欠,「反正說了這半天話,也是累得慌,正好喝茶養養神。」
「那你休息片刻,讓宮女給你用熱毛巾擦擦臉。我備了許多你喜歡吃的果子,都冰在水晶盤子里,想吃就隨手取,我去去就來。」交代完,她不放心地又看了弟弟幾眼,才往沛後宮中去。
今天真是個不安的日子,給她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忐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踏進皇後宮中,卻見這里出奇的安靜,沛後正在案前,拿著一幅畫卷獨自欣賞。
「給母後請安。」張紫 施禮道。
「太子妃來得正好,你來瞧瞧,這畫如何?」
張紫 步上前,卻見畫中是一美人,畫工平平,那美人的釵飾與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亦無異,不過,卻好生面善。
「認得她吧?」沛後問道。
「這……」張紫 恍然醒悟,「像是我的一位遠房堂妹。」
「對,就是她。」沛後笑道︰「你們張家一族真是出美人,就連你弟弟也是個明皓如玉的少年。」
張紫 心頭滿是疑問,為什麼堂妹的畫像會在皇後手里?
「怎麼,見過明宣了?」沛後容不得她多想,繼續又問。
「弟弟已經把容州那兩名良娣的事都給兒臣說了。」張紫 道︰「兒臣著實驚愕……」
「本宮也听聞了,同太子妃一樣驚愕,若說一人喪命也就罷了,怎麼兩人同時就沒了?」
張紫 沉默不語,這個時候,她無論說什麼,都像是在替明宣開月兌。
「無論如何,這次是你弟弟護送不利,」沛後表情一凜,「所以,你們張家該將功補過才好。」
「官銀一案,明宣會盡力追查。」張紫 忙道。
「本宮可不管什麼官銀不官銀的,本宮只關心替太子納良娣的事。綿延皇族血脈,開枝散葉,是身為太子的本分,對他日後登基也有好處。要知道,皇上不只他一個兒子,最疼愛的也不是他,隨時可以改立太子的。」
張紫 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比誰都懂得其中的道理,可是,她卻總想逃避,但這一次,明宣牽扯在其中,她再也避不了了。
「寰平那孩子也不教本宮省心,表面上應承納良娣,卻不肯親近她們,」沛後暗示得非常明顯,「這一次,由你親自同他說說,要他好好對待新入宮的良娣。」
「新入宮的良娣?」不是已經溺水身亡了嗎?
「本宮已經跟你父親說好了,過兩日,便將你這遠房堂妹接進宮來。」沛後指著畫像道︰「她也是你們張家的人,所以,以後全由你照顧了。」
新良娣居然是她的遠房堂妹?!張紫 好半天回不了神,身子像灌了鐵一般僵硬。
「這畫像,你拿著吧。」沛後命令道︰「去給寰平瞧瞧。」
張紫 覺得雙手好沉、好重,怎麼也抬不起來,可是看著沛後那打定主意的模樣,她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忍著苦楚,一切照辦。
張紫 捧著畫卷,沿著湖畔獨自徐行。
此刻若返回東宮,明宣瞧見她臉上哀頹的神色,定知道她在沛後宮中受了什麼委屈,依著他的性子,大概會替她強出頭,她實在不想讓他再惹上什麼事端,可這會兒她又有哪里可以去?
她走走停停,不知不覺來到桃林。
桃林竟一改平素的幽靜,變得十分喧囂,仔細一看,就見數十名小太監在擺弄著那些桃樹,也不知他們奉了什麼命,打算做什麼。
大概每隔一陣子就要給桃樹松土施肥吧,說來這些桃樹也奇怪,花開得十分繁茂,卻總不見結果子。
張紫 忽然站定,心間一怔,她沒料到,斯寰平居然也在林中,似乎在親自指揮什麼,小太監們一一照其吩咐哈腰頷首。
呵,他果然還是很在意這些桃樹,否則也不會親力親為在此監督……他果然還是在想著娉婷吧?
雖然他平素對她多有甜言蜜語,可男人在床榻間說的話怎能當真?听一听,聊以自慰,也就罷了。
張紫 不想讓他發現自己,可路就這麼窄,她正感進退兩難之際,他無意中回頭,瞧見了她,表情顯得有些詫異,「紫 ?你怎麼在這兒?」
一干小太監見太子妃來了,連忙施禮,「太子妃。」
張紫 只得上前,「免禮。」
斯寰平擺了擺手,眾太監紛紛退到一旁,待兩人可以好好說話,他才又問︰「怎麼突然來這兒了?」
她老實回道︰「方才母後有事交代,喚了我去,剛從母後的宮里出來。」
他不禁蹙起眉頭,「明宣此刻不是該在東宮與你宴會,母後這是湊什麼熱鬧?有什麼事不能明兒再說?」
「明宣述職這半日,也是累了,我讓他在東宮歇著呢。」張紫 猶豫了一會兒才道︰「至于母後……她交給我這幅畫。」
「什麼畫這般要緊?讓本太子也瞧瞧。」
張紫 緊握著畫卷,十指輕顫,不知該不該這麼快就告訴他緣由。今天本是她與親人團聚的日子,總該高興一日,可為何上天總要捉弄她?
「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啊?」見她反應怪異,斯寰平的疑惑也忍不住加深,「怎麼,連我都不讓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