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黑柏恩放下碗筷,有些錯愕的問。
「全部。」
「包括我們現在的關系和之後的關系?」
「對。」
黑柏恩遲疑了幾秒,再度開口詢問,「她听完後是什麼反應?」
津妤是餐桌上唯一還拿著碗筷的人,听到他們的對話,她微微皺起眉頭,用第三人稱來指稱她,究竟是哪招?她真想大聲跟他們說︰「喲厚,我人就在這里喔!可以直接問我啊!」
她低頭,看著碗筷,想起婉彤家規定吃飯時不能說話,她不確定是不是因為自己還在吃飯,所以無法加入討論,只好把她以不在場方式處理?
「我這麼做,目的是希望你能心無旁騖的練琴。」黑胤睿避開跟她有關的話題,昨晚她恐怕是喝了點酒,腦子發熱,才說出自家俬事,他不確定她是否願意讓更多人知道,或者希望最好連他都忘記那些話。
「為什麼不告訴我老師的反應?」黑柏恩抗議。
「你是學生,學生的本分是學習,不是關心老師的反應。」
「你們黑家真是奇特,眼里永遠只有目標和自己的利益,根本不管別人死活,和你父母住餅後,我真的很好奇,他們有關心過你嗎?因為我完全無法想象他們會用什麼方式關心其他人,還是因為我是私生子,所以他們才會刻意針對我?」
「別忘了你現在也姓黑。」
「要不是阿嬤過世前特地交代過,我寧願去當街友也不跟他們姓!」
喔咿喔咿!情況失控,陷入紅色警戒。
津妤腦中警鈴大作,火速干掉最後一口湯,放下碗筷,介入兩兄弟之間,拿起滅火器到處噴。
「我吃飽了,可以自己回答。」她先看向大的,再轉向小的。「柏恩,你哥和我說了你們家的情況,我也分享了自己家里的一些事,共同結論就希望你願意好好練琴。」
「我不會辜負他的期望。」黑柏恩僵冷著臉,挑釁的瞪著黑胤睿。
黑胤睿冷冷的回視著他,沒吭聲,老早就習慣他宛如刺蝟般的挑釁,也不認為他會有所軟化。
「不只你哥的期望,還有老師的期望,不過我跟他都不是重點。」她說到這里搖搖頭。
黑柏恩困惑的看著津妤,靜靜等待她的下文。
「重點是你要對得起你阿嬤辛苦存錢讓你學琴,你想半途而廢,或是隨便找個理由放棄學琴其實很簡單,現在拍桌撂狠話宣布你不學了,我也就下台一鞠躬回家睡大覺,但要堅持下去真的很不簡單,一方面要忍受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不確定,另一方面可能還必須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打擊,這些都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黑胤睿看出黑柏恩身上的硬刺先有軟化跡象,接著又彷佛想到什麼,全身的刺變得更加張牙舞爪。
「這些是你的意思,還是他的想法?」黑柏恩尖銳發問。
「我跟你哥的共識,還有我鮮血淋灕的個人經驗。」津妤深深嘆口氣。
「什麼個人經驗?」
「我的夢想是成為鋼琴家,可惜沒有天分,就算再努力也沒用,天分這種東西真的強求不來。」
她說得有幾分哀怨,最近這個傷口老是被挖開,感覺挺不好受的。
「你怎麼知道自己沒天分?」黑柏恩皺眉,問話語氣比她本人還不甘心。
听出他的口氣是在為自己抱不平,津妤朝他感激一笑,繼續說出血淋淋的殘忍現實,「我很清楚自己已經到達極限。」
「極限?」黑柏恩一步一步陷入她的感傷里。
黑胤睿挑高右眉,察覺柏恩身上的刺全數軟化,以往這時候兄弟倆甩門的甩門,動怒的動怒,還能平靜坐在餐桌上已屬難得,親眼看見刺蝟男孩收起刺的模樣更是不容易。
她怎麼辦到的?
「而且在你身上,我發現我所沒有的東西,如果你不珍惜自己的天分,我會覺得老天爺實在很沒天理。」津妤一改愁容,表情涌入幾分氣憤,兄弟倆還在適應她的新情緒,沒想到風向猛然又是一轉。「好了!吃完正餐,我想要來點甜甜的蛋糕,修補一下受創的心靈,一起吃吧?」
說完,沒給他們說不的機會,她站起身,從廚房拿來那盒蛋糕和三根叉子放到餐桌上,接著她將兩塊蛋糕各切成三塊,總共變成六小塊,一切行為自然得就像此時她是身在自己家。
蛋糕這種東西,她雖然愛吃,但吃完一整塊只會覺得膩,更別提一口氣吃掉兩塊,還是有人一起分享最美味了。
黑家兄弟互看一眼,眼底冒出相同疑問︰她這是在轉移話題嗎?
「你們不吃嗎?」津妤搶頭香,叉了一塊巧克力蛋糕放入口中品嘗。
唔……真好吃!巧克力味醇濃郁,搭配上榛果獨有的香滑、核桃碎粒脆脆的口感、海綿蛋糕體的蓬松柔軟,飽滿豐厚的滋味迅速佔領整個味覺。
不過是塊尋常蛋糕,她也能吃得一臉滿足?黑胤睿動手叉起一小塊蛋糕,慢條斯理的放進嘴里。
黑柏恩從黑胤睿眼中辨認出抗拒神色,其實他並不想吃,卻奇特的沒拒絕她的提議?哼,難得姓黑的人也懂得體貼別人的好意。
或許他和他的父母不同……腦子驀地跳入這個想法,黑柏恩立刻嗤之以鼻,動手叉起另外一塊芒果蛋糕,放入口中。嗯,甜的。
「好吃嗎?」津妤興奮地問。
「差強人意。」黑胤睿輕哼。
津妤轉而看向黑柏恩,期待他的回答。
他咕噥一句,「還可以吃。」
「明明就很好吃……」她沒好氣的小聲嘀咕。
兩兄弟與其說是享受蛋糕,不如說是出于不想拒絕她的好意而靜靜吃掉,他們互看彼此一眼,很快移開目光。
這是第一次、他們眼底閃爍相同的光芒,里頭亮著心照不宣的共通想法。
敏感的黑柏恩察覺到,在無意識的底層之下,這個家,有些東西已默默產生劇烈的轉變。
第5章(1)
老樣子,津妤窩在人煙稀少的二十四樓吃飯,一面吃,一面和飯店確認尾牙的細節,尤其是電梯方面的問題,以及整個活動流程。整場尾牙活動安排得盡善盡美,搞定飯店,接下來只剩下那兩部車子。
為了今年的尾牙,她有空就拚命確認諸多細節,這是她獨挑大梁的重要活動,萬一搞砸了,所有責任都是她的。
她才剛打開便當吃沒幾口,身後突然傳出聲音——「怎麼一個人在這里吃飯?」
她狠狠嚇了一大跳,手一歪,便當整個掉到地上,所有食物當場泡湯。「啊!」她的午餐。
「看來不能吃了。」
風涼話在耳邊響起,有點刺耳。
津妤轉頭一看,發現向子龍蹲在她的便當旁,狀似正在研究她昨晚亂煮的寒酸菜色。「向子龍,你怎麼在這里?」
「剛談完一個案子,在會議室眯了一下。」向子龍抬頭看向她。「你呢?怎麼在這里吃午餐?」
她猶豫兩秒鐘,決定實話實說。「比較清靜。」
「原來如此,等我一下。」他點點頭,勾起淺笑,站起身,拿出手機撥打。「喂,午休過後請清潔人員到二十四樓用餐區整理一下地毯……嗯,我打翻了東西,謝謝。」
「我可以自己收拾,不用麻煩別人。」津妤連忙抽出好幾張衛生紙,包住掉在地上的花椰菜和意大利面,放回便當盒里。
「別弄了,我請你吃飯當賠罪。」向子龍拿起她的便當盒,挾天子以令諸侯,長腿一邁,大步往電梯前進。
「不用啦!」便當被人拿著跑,她立刻追上去。
「肯定要的,走吧,別折磨我的良心,如果你覺得對清潔人員不好意思,我會送個小禮物給清潔人員,無緣無故增加別人的工作量,是我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