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也用慣了頭繩,有沒有簪子無所謂,銀子是用在往後的日子,多攢一點是一點,不用拿出來招人眼。
牟長嵩說道︰「我付過了。」一壇「玉堂春」。
一個不收,一個已付,掏銀子掏一半的成語雁只好把荷包收起。「那我走了,以後最好不見。」
一個大老板,一個大夫,見了都沒好事。
「你還要走到哪去,傷成這樣還不回府?」面色微沉的牟長嵩看了她一跛一跛的傷腳,目光陰森。
「我還有事……」
「什麼事?」他一副主子的口氣。
她不滿的嗆道︰「你縣太爺問案呀!我做什麼還要通報你不成,小丫頭也是很忙的。」
「你……」她還真敢說,若是知道他是誰,看她非得嚇得臉色發青不可。
「小七,你來了,快過來扶我,我走不動。」沒人扶著還是太吃力了,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
醫館外走進一名五官端正的少年,他二話不說的搭起成語雁肩膀,牟長嵩眼一眯,忽然覺得那只多出來的手臂很礙眼。
「語雁姊,你怎麼受傷了?」他到成語雁常去的石料鋪子找不著她,向人打听後才知道她受了傷,被送到這間醫館來。
「沒事,小傷而已。我今兒個又賣了一塊石頭,我們買只香樟鴨子給小米、可兒她們打打牙祭。」還得買些棉花和細棉布,縫幾床被子,趁天還沒涼之前趕緊準備好。
「酒樓的菜太貴了,買幾斤豬肉做腐乳扣肉吧,小米最愛吃炖得軟女敕的肥肉,你再做一次叫可兒學起來就是了。」一提到腐乳扣肉,他的口水快溢出來了。
兩人越走越遠,渾然沒瞧見笑若春風的牟長嵩那笑驀地讓路人感到一股寒風陣陣,由腳底涼到頭皮,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牟長嵩看著他們走遠,心里很是氣惱,出身高門的他第一次遭人這般無視,這個小丫頭真是讓人模不透啊……
第4章(1)
呃!她們看她的眼神為什麼這麼奇怪?
像是羨慕,想和她交換身份,又似妒恨,巴不得啃下她一塊肉。
她做了什麼嗎?成語雁一早起來就覺得不對勁,每個人的表情……嗯!就是說不上來的怪異,讓人打心底不舒坦。
滿臉不解的成語雁再一次低頭打量自己今天的穿著,又撫著頭繩扎緊的發絲,和上頭的簪子。
在華大夫關心的提醒下,她打了一根銅包銀的簪子,外頭是銅,里面是二兩重的銀,以免太打眼。
有錢也要藏著掖著,免得招來別人覬覦,著實是辛苦了些,她以為窮人才要藏頭縮尾,沒想到有了銀子更要低頭做人,姿態越卑微越好,防著別人心生歹念。
「你听說了沒?」
一听到「你听說了沒」,沒人吩咐就主動拿起掃把掃地的成語雁把耳朵豎直,越掃越靠近三五成群的閑話中心,她掃著掃著就蹲子,很沒存在感的偷听人家的談話。
「听說什麼?」
「我們院子里那個趾高氣昂的劉管事,他出事了。」他老是東扣西扣的撈點便宜,想盡辦法從他們手中摳銀子,沒人喜歡他。
「他怎麼了,你快說清楚,別吊我們胃口。」真是的,話說一半愁死人了,短命的還等不到她喘口氣呢!
「昨兒下午被攆到城外的莊子了,我听廚房的陳婆子說了,好像被主子查到做假帳,還兩邊收錢賺價差。」真吞了熊心豹子膽了,主子的銀子也敢貪,這手可真黑。
「真的呀!可是我听到的不是這回事?」
「王嫂子,你听的又是什麼?」難道還有人受罪?
包著花巾的王嫂子小聲地壓低聲音。「你們沒發現今兒個安靜了許多,似乎少了一些人。」
嗯!是靜多了,沒听見有人叫她掃一院子落葉,挑水灑地,擦拭欄桿和柱子,給園子里的花木捉蟲。成語雁悄悄地點頭,她也覺得平常熱熱鬧鬧的院子變得很靜謐,沒有尖得刺耳的發嗲聲。
「咦!你沒提起我還真沒注意到,那幾個如字輩的丫頭呢?一個也沒瞧見。」太稀奇了,她們整天在院子里走來走去,就盼著有一天撞大運,能被主子爺看上。
「如翡、如翠不知怎麼地進了書房,打破了主子慣用的青玉筆洗,一人被打了三十大板,如今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沒躺個十天半個月起不了身……」
「那如雲、如霜呢?」
「因連坐法也被罰了,雖沒挨板子,可罰俸三個月,抄經文一百遍以示懲戒。」意思是她們沒有看好翡翠姊妹,該罰。
「不是幾個小廝、婆子偷奸耍滑,吃酒賭博玩忽職守,主子罰了一年月俸,將他們趕出梨花院?」
「咦!怎麼又不同了?」
是呀,眾說紛紜,到底哪一個是真的?
听話听得胡里胡涂的成語雁也一頭霧水,她還沒听過這麼混亂的閑話,每一個听起來都很真實,但又不可能發生,主子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哪有空閑處理雞毛蒜皮的小事。
肯定是以訛傳訛說岔了,把假的說成真的,劉管事是夫人的陪房,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會把人遠遠攆走。
不過她倒是沒瞧見如翡、如翠、如雲、如霜幾人,她們平時最愛指使她干活了,少了她們輕捏的嗓音真不習慣。
四個人一起挨罰?不太可能吧!好歹是府里的二等丫頭,地位僅次于四位玉字輩姊姊,在主子面前還算是得力的小婢。
想不透的成語雁懶得去想,太深奧的內宅爭斗她向來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槍打出頭鳥,她人是不夠聰慧,但還知道不要去湊這個熱鬧,因為她一定是墊背的那一個,眾人踐踏。
「語雁是誰?」
誰找她?猛一回神的成語雁連忙佯裝將卡在石頭縫隙的枯葉撥出來,很自然的起身,勤奮地掃呀掃,盡她三等丫頭的本分。
低調做人,低調做人,她低調到「沒听見」柔得似水的嬌嗓,專注干活,不讓人找到一絲錯處。
「她是語雁。」
好幾根食指同時一指,沒法裝聾作啞的成語雁一臉茫然地四下張望,憨實中帶著幾分純樸的笨拙,不太有殺傷力。
「你是成語雁?」
問話的女子秀發如雲,粉腮似怒放桃花,笑露編貝白牙,恰如那翠綠的揚柳拂過青青河畔。
「呃!我是,姊姊找我有事?」她沒做錯什麼事吧!
從眼角余光一掃,她不意外的瞧見好幾張幸災樂禍的臉,似在等著看她出錯,落井下石的嘲笑一番。
「你就是成語雁?」來者似乎不敢肯定,眼中明顯地露出一抹懷疑和困惑,嫵媚的眼兒上下打量。
「這位姊姊,我沒有偷懶,我在打掃院子。」被這樣盯著看,她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怎麼會是你?」一點特色也沒有,很拙很呆的村姑樣,沒半點伶俐勁,完全找不到值得一說的靈性。
這是什麼意思?
被人當兔子盯著的感受很怪,成語雁覺得自己快被宰了,做成紅油兔肉或酒釀兔肉,對方正在考慮從哪里下刀似的。
「好吧!你跟我來。」她像是徹底失望,神色不解,而後輕嘆一聲,輕搖簪上赤金芙蓉步搖的螓首。
但是只要心細的人不難發覺,她顯然很愉悅的松了口氣,原本緊繃的神色換上和煦笑容,眼神中也多了一絲柔和。
或許是她認為毫不出色的小丫頭掀不起什麼大風浪,憨憨的模樣倒是討喜,人老實好拿捏,和她們幾個長得嬌美的姊妹一比,簡直是地上一坨泥。
「跟你去?」成語雁猶豫了一下,面色惶恐。
「怎麼,還怕姊姊吃了你不成?」她掩唇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