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不是不屑,不是絕不要認那沒半點感情的親人?」她眉心糾緊,太過意外他的決定。
隨即彷佛想到什麼,忽地一驚,「是因為……我爸說過的話?我不是要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不在意你的薪水多寡。」她再三強調。
範翼回道︰「不,你爸說得沒錯。如果我真的考慮我們的將來,我是該給你寬裕的生活保障。」
他從不為他人妥協自己,唯獨她。
那晚,齊父一席話,令他不得不思前顧後,改變只活在當下的率性而為,認真思考跟她的未來。
他目前的工作待遇不算差,若想將來維持一個小康家庭,還能負擔得過去,但他其實有本事,可以讓她生活得更好,而非要靠她的工作收入來補助。
他支持她的工作,相信她將來在珠寶設計界會很有成就發展,他可以不在意兩人背景懸殊,但若真要結婚,他卻不能允許自己的收入比她差。
他認真考慮齊父的話,可以放下原有工作,轉而進入名揚,從基層拚起。他會很快讓人證實他的能力,並非靠裙帶關系,而是憑實力穩穩地一路升遷。
他對自身隱藏的能量有自信,他並非真的排斥商場,過去他沒有事業企圖心,只因對金錢名利毫不在意,如今因為她,他燃起了斗志決心。
「我不需要那些物質享受,我愛的只有你,我可以跟你過一樣的生活。」她再次重申,不要他為了她而活得不自在。
「而且,你若真的听從我爸的建議,也該是選擇進去名揚集團,為什麼要回日本認祖歸宗?」
她無法理解他這突如其來的大轉變。
「因為,那個更有挑戰性。」範翼深眸低凝她,神色認真。
他之所以做出連自己都意外的選擇,是因齊旭已的幾句話。
那晚,在他首度跟齊家人用餐後的隔天上午,齊旭已到他工作的修車廠,找他談話。
他一度以為,她大哥像之前她二哥那般,是要私下勸他離開舒妤,未料齊旭已出口的話,教他無比驚愕——
「沒想到,你是日本伊藤集團的私生子,伊藤信雄唯一的直系血脈。」齊旭已俊眸打量他,看他的眼神比起前一晚初見面,多了幾分莫測高深。
他心里一詫,神情故作平靜,沒立即做出回應。
卻听齊旭已接著說︰「昨晚我爸會邀你進名揚打拚,顯然並不清楚你的真實身份,優人應該也全然未知,舒妤呢?你告訴過她嗎?」
範翼先是鎮定地注視對方,靜默兩秒,才緩緩開口,「舒妤知道。我是直到前陣子才向她吐露。
她知道我不會認祖歸宗,也認同我的決定。」
他揣想著,齊旭已向他提起他的身世秘密,究竟有何目的?為何沒在昨晚的飯局就向大家公開真相?
今天雖是第二次見面,但齊旭已的個性很深沉,不若齊優人的情緒明顯,他一眼就知對方對自己的好惡觀感,卻猜不透齊旭已對他存什麼心眼?
「我是來勸你認祖歸宗的。」齊旭已薄唇淡勾,直接道明意圖。
聞言,他一怔,隨即一口否決,「我不會改變初衷。」
「先別急著否定,听我幾句忠言,再做考慮。」齊旭已已能猜到他的回答,俊容面露一抹親切笑意,「如果,你打算來名揚,我當然竭誠歡迎,會將你視為未來妹婿,特別訓練。只要你耐操、耐磨、有真本事,我保證三年時間,讓你升到副總經理。不過,我倒以為你還有另一條路可選,而那個挑戰,會更具刺激性,更有成就感。」他對他暗示提醒。
「繼承伊藤集團?」範翼微眯眸,半點意願都沒有。
「不用我說你也清楚,日本伊藤集團的雄厚財力,遠遠超過名揚集團十數倍。伊藤家族是日本的貴族世家,伊藤集團在日本的百貨事業已有百年歷史,不僅在日本擁有幾十間大型百貨公司,在海外亦有不少分店據點。
「同為百貨業起家的我父親,曾有意跟伊藤旗下的百貨事業合作,將分店拓展至日本的百貨業,不料卻被伊藤的當家輕視羞辱,甚至阻斷父親想在日本獨自設點開分店的計劃。我父親唯一在商場慘賠一局、跌的大跤,就是因伊藤信雄。」齊旭已向他道出上一代曾有的恩怨心結,這事妹妹自是不知情。
聞言,範翼神情驚愕。他怎麼也沒想到齊父會跟老頭子有過結!
「雖說,那已是將近二十年前的舊事,如今也沒幾個人知情。但如果我爸知道你的身世,是否還能全然信任你入主名揚,毫無芥蒂地栽培你?」齊旭已故意這麼說。
以父親個性,即便知情,且知道範翼對沒感情的祖父其實心生痛恨,父親也不會將過去的恩怨牽連到範翼頭上,他不過借故拿來刺激範翼而已。
「既然有顧慮,我不去名揚,我自己一個人也能闖出一番局面。」範翼目光炯炯,寧可自己奮斗。
「我相信你可以。但要白手起家,開創一番事業,需要多少時間?以平常人而論,奮斗二十年未必能功成名就,但我看出你有潛藏的資質,了不起縮短為五年、十年?你進名揚,可以三年有成,若舍棄名揚這個墊腳石,需多花幾倍時間,才能達到相似的社會地位跟成就,不過最重要的是,你要舒妤等你多久?」齊旭已詳細分析。
範翼眉頭一攏,並非不悅,因為清楚齊旭已所言是事實。
他對自己再自負,再有自信,僅憑一人單打獨斗,也得付上至少多一倍時間。
「你不妨先放下內心那抹自尊跟怨恨,選擇一蹴可幾的路——當年,我爸是先跟伊藤集團的少東,也就是你生父接觸,原以為身為副總裁的他能做主,不料被當家主事者硬生生駁回。
而伊藤信雄的偏見,是因身為日本貴族之後的優越,及始終存著日本帝國思想的高傲,他嚴厲排擠外來者,拒絕外資滲入,不論東西方。
「他曾輕蔑你的血統不純正,如今卻不得不巴求唯一的血親,接管他的王國事業,無法忍受旁系及外來人瓜分他畢生鞏固的江山。你既痛恨他曾對你和你母親加諸的傷害,就該反過來將他一軍。」齊旭已唇角一彎,笑得意有所指。
聞言,範翼瞠眸怔愕。「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你現在所想的意思。你是聰明人,我不會看走眼。」齊旭已自沙發起身,話至此已經足夠,他準備告辭。
他朝同時起身的範翼,拍了下他肩頭,「我很期待,你打一場動蕩日本商界的大勝仗。」
那日,齊旭已的一番話,比起先前齊父的話,更令他心生震蕩,翻轉他許多既定的思維,以及過往被捆綁的心。
「什麼挑戰?我不要你去蹚伊藤集團的渾水,不稀罕你繼承伊藤集團,不要你再成為別人的棋子,人生被擺布!」齊舒妤听完他的決定,情緒激動,非常反對。
「我不會愚蠢到成為別人的棋子,我會成為王者,掌控全局。」範翼目光炯炯的對她信誓旦旦保證。
齊旭已說得沒錯,跟那老頭子劃清界線,只是一種消極方式,如今的他,有本事跟自信能挑戰老頭子的權威。
現在是老頭子一再放軟身段,要求他返回伊藤家,他該反過來利用。日後對老頭子投出震撼彈報復,拿伊藤集團來向齊父提親,那亦是替齊父出一口陳年怨氣,更能讓舒妤得到榮華富貴。
「我說了,我不稀罕伊藤集團的財富!你別被大哥算計,他是只狐狸,他的話不可信!」她憤憤道,氣大哥竟找他亂出主意,而他還真被說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