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怎麼回事?」冬昀率先開口。
他用袖口抹淚。「那天經由夫人的協助,抓到那名叫吳剛的男人,可是他堅決否認自己就是連續闖入幾戶民宅、殺人搶劫的強盜,還在大堂上喊冤。原本下官還冀望僥幸活下來的人可以當面指認凶手,誰知偏偏就這麼湊巧,因為家人全都死光了,那人一時想不開,也跟著上吊自盡……」
冬昀一臉愕然。「然後呢?你就把人放了?」
「下官當然不敢放,百姓們把衙門團團包圍住,非要將吳剛判死罪不可,但又沒有人證,就算有那些舊金飾,也無人可以證明為死者所有,下官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高知縣當真哭了起來。
冬昀見對方哭成這樣,可以想見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雷天羿冷冷啟唇。「你身為知縣,就該明察秋毫、勿枉勿縱,讓凶手早日伏法、百姓安心。」
「國公爺說得是,只不過下官真的想不出其它法子,才特來請教夫人,有何證據可以證明吳剛就是該名強盜。」他一面抹淚一面說道。
「呃……這……」冬昀愣住了,這教她怎麼說才好?
「妹妹當時到底是如何認出來的?」何守文方才也听高知縣說起這一段經過,不禁感到匪夷所思。
冬昀支支吾吾的,就是說不出來。
「娘子是認出他的眼楮和畫像上那名強盜的眼楮很像,才會上前試探對方,沒想到那犯人作賊心虛,想要拿匕首殺人滅口,」雷天羿口氣不疾不徐,自然讓人信服。「是不是這樣?」
「對、對。」冬昀用力點頭。
斑知縣發出抽噎聲。「光憑這一點,真的很難將對方定罪……」
「等一下!」冬昀低喊一聲,目光跟著上揚,旁人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就見那兒只有一根橫梁,實在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
「……凶器是柴刀對不對?」她突然冒出一句話。
斑知縣怔愣了下。「夫人怎麼知道?」
「……我當然是在路上听到百姓們聊起這樁案子的事……可有找到凶器?」她偷偷捏了把冷汗。
「還沒有,吳剛身上只有一把匕首,在他的住處也沒有找到……」高知縣嗚咽。「沒有物證就拿他無可奈何……」
冬昀又往上方看了一會兒,表情有些煩躁,眉心跟著蹙攏,接著開口嬌斥。
「你們不要吵了!一個一個慢慢說,不然我听不清楚。」
所有的人都瞪著她。
「咳咳。」雷天羿用力清了下嗓子。
冬昀這才注意到何守文和在場的奴僕都用怪異的眼神瞪著自己。
斑知縣不禁懷疑眼前這位定國公夫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那個……他應該有個相好的女人,凶器可能就在對方身上。」冬昀和那些被殺的死者取得連結,它們一個個搶著發言,她好不容易才听懂它們在說些什麼。
「夫人又是怎麼知道的?」不只是高知縣,連何守文也瞪著妹妹看,他從來不曉得妹妹還有這等推演案情的本事。
冬昀只好假咳一聲。「當然是猜的,像那種男人只要有錢,一定吃喝嫖賭樣樣都來,肯定也少不了,只要找到跟他相好的女人,就能找到柴刀,而且對方一定也知道吳剛干了些什麼好事,這麼一來,人證、物證不就都有了?」
「敢問夫人,要上哪兒去找?」高知縣听了覺得頗為有理,原本以為這位國公夫人腦子不大正常,正在後悔大老遠跑來請教,不過這會兒見她又說得有條有理,看來跟常人無異,令人費解。
冬昀當然不能說了,否則怎麼樣都解釋不過去。「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聞言,高知縣就像泄了氣似的垮坐在椅子上,連他的「師爺」都想不出對策來,看來真的無計可施了。
「這該如何是好?」
聞言,冬昀其實很想朝他大吼,自己又不是很拿手推理方面的事,也不確定能不能想出法子來。
冷不防的,一個畫面在她腦海中浮現,是那天在街上看到的告示。
「那個……知縣大人不妨在街上張貼告示,只要相關人等肯出面投案,將凶器交出來,便既往不咎。否則抓到之後,一律與吳剛同罪,相信那個女人一定會馬上現身的。」
知縣不禁張口結舌,自己居然沒有想到。
「還不快回去?」冬昀火氣有點大。
「是是,下官回去就辦。」他這才驚醒過來,急急忙忙地告辭。
何守文不禁張口結舌。「妹妹怎麼會……懂得這些事?」
「我……是因為平日沒事就會看章回小說,看多了自然就懂得多,而且嫁人生子之後,頭腦變得比以前聰明多了,說不定以後可以幫忙破案。」冬昀只好胡扯一通。「相公也這麼覺得吧?」
雷天羿則是清了清嗓子,免得笑出來。「確實如此。」
「不過官府緝凶辦案是何等大事,你一個婦道人家還是不要隨便插手。」何守文見妹夫都這麼說,便也信以為真。
「是,大哥。」她吁了口氣,還好蒙混過去了。
夫妻倆相視一眼,只能苦笑。
第5章(1)
這趟出門拜訪六皇子,冬昀慎重地換上一套靛青色的襖裙,外頭再罩了件茜色披風,頭飾也選擇較端莊的款式,以免顯得失禮。
「昭兒就拜托二娘了。」她將兒子交給對方。
二娘伸手將昭兒抱過去。「有康兒陪他玩,就不會吵著要找娘了。」
這時雷天羿走了進來。「都準備好了嗎?」
冬昀頷了下首。「準備好了。」
于是夫妻倆坐上何家人準備的兩頂便轎,在隨從的護送下前往興王府。雖然興王府也位于薊縣,不過是在隔壁的出頭嶺鎮,得走上一個多時辰。
便轎來到興王府前,直接從重明門進入,一路來到後殿。
待冬昀下轎,不禁像個土包子進城一樣,張大嘴巴看著面前的景物,她書念得不多,無法用那些優美的詞匯來形容它的壯觀宏偉,只能說嘆為觀止,只怕不輸給皇宮。
雷天羿身為定國公,又是長公主的獨子、皇上的親外甥,王府屬官自然全都出來迎接。
一名中年僕從領著夫妻倆來到一間廳堂,一旁的婢女立刻奉上茶水。「請兩位稍候,殿下很快就過來。」
夫妻倆沒有說話,只是喝著茶。
冬昀正在猜想六皇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並沒有留意到剛才那名中年僕從正偷偷地打量自己。
見冬昀擱下杯子,中年僕從連忙把頭垂得低低的。
就在此時,六皇子走了進來,雙方終于打了照面。
「見過興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見到六皇子,正式的禮節自然不能少。
元旭哈哈一笑。「咱們是表兄弟,不必這麼見外,坐下來說話。」
「是。」夫妻倆這才落坐。
冬昀細細打量眼前身穿常服的六皇子,只見他唇上蓄著兩撇短胡,身高比丈夫略矮一些,相貌也稱得上英俊,唇角掛著笑意,跟傳聞中心狠手辣、陰險狡詐的樣子沾不上邊,不過這反而讓人覺得更可怕。
「幸好王府里的長史正好有事去了一趟承宣布政使司,听里頭的官員提起定國公偕同夫人回娘家探親的事,這才隨口告訴本藩一聲,否則真的就錯過了。咱們表兄弟在京里時還不曾說過話,既然到延平府來了,本藩總要盡盡地主之誼。」彷佛鄉沖雷天羿夫妻在想什麼,六皇子這番話正好解開他們心中的疑惑,說得是合情合理,又不會顯得太過刻意。
雷天羿淡淡一笑。「承蒙殿下看得起,只是咱們夫妻此番前來探親,並不打算驚動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