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司獲利驚人,給薪大方,員工的年終獎金也很教同業眼紅,要是因為這種小事被炒,一點也劃不來。
眾人趕快做鳥獸散。
此時,夏頡已經分秒不差的進了辦公室。
「那我出去嘍。」背著雙肩背包、又跟著來上班的紀已涼看見辦公桌上那一疊小山高的文件,有那麼點心虛,那疊小山的形成,她得負一大半責任,而且是完全幫不上忙的,她模模鼻子,很識趣的就要往外走。
「你放心,我會把這里當自己家的。」她一副不必他操心的模樣道。
她又不是沒來過公司,上次她很認真的逛過一遍,就連逃生門在哪,問她也可以,所以完全不需要人帶。
「需要什麼,跟小胡講,鄭秘書也是。」堆積如山的文件對夏頡來說並不算什麼,往常國外出差回來後也經常如此,更何況這幾天他該交代的事項、無法往後拖延的會議也都以視訊解決了,這些不能訴諸于他手的,他會想辦法消化。
她比了個OK的手勢。
一大一小的同居生活沒有夏頡想像中的難過,紀已涼出乎意外的獨立。
她不是那種非要問一萬個為什麼逼瘋大人的小孩,她聰明愛干淨,自我管理能力很強,日常家居生活根本不需要人照料,最可貴的是她會分攤家事。
誰有空誰掃地,誰有空誰洗碗,很多雜務根本落不到他頭上。
常常,他專心于自己的事,她就在一旁看書。
那天,空氣中流泄的是一首韓文歌,感覺上男歌手年紀還小,唱不出歌詞里那麼深的感情,但是音色漂亮,聲音充滿情緒,倒也不錯听。
不用問也知道,繼他書櫃的書淪陷,他的音樂掌控權也易主了。
他瞄了那個半天都沒來煩他的小表一眼,她正盤據在沙發上,沉浸在一本叫《貝納德的墮落》的書里面。
那是一本探討醫護人員在道德和貪婪之間擺蕩,黑暗多過光明,醫學懸疑犯罪故事的書。
對孩子來說,有點不夠正面。
他踱過去。
「你要不要換一本柯南還是三毛貓福爾摩斯的推理看?柯南漫畫跟文字版我都有,我可以借你,不收費。」
目光有點舍不得的離開書本,她溫吞的說︰「推理我只看克莉絲蒂。」
「那個除《聖經》以外,全球狂銷二十余億冊,暢銷紀錄仍然無人出其右的克莉絲蒂推理小說?」
「嗯啊,你知道?」她終于有興趣,翻身坐起來。「要知道全球人口數的三分之一——幾乎每三人之中,就有一人讀過克莉絲蒂的推理小說,她很強吧?」
對她,他已經沒辦法更驚訝了。
一個孩子涉獵之廣,那種覺得和自己同住的其實只是個外表幼齒軀殼、內在與大人無異的感覺,又像海嘯再度席卷了他。
她在他身上制造的不只有海嘯,還有土石流。
老實說,夏頡覺得他已經快要不認識自己了。
後來他把頭抵到牆上,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逼瘋自己,最重要的是不要再去研究她的年紀和行為。
她說過,她是天才。
天才這種生物,他承認他沒研究,很不熟悉。
所以天才做事,也不在常理里。
既然這樣,平常心就好……對對對,平常心,要淡定……
回過神,他重新抬頭,那個讓他頭痛、以為自己扭曲變態又起色心的小家伙早就出去了。他搖搖頭,月兌下西裝外套,還是開工吧。
走出夏頡辦公室的紀已涼,笑咪咪的和秘書室的人都打過招呼,很快又被團團圍住了。
看著大小「姊姊們」對她的關心,和一個個塞給她點心和小禮物的人,手酸之余,心里錯綜復雜的感覺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他們可不可以別一個個都來捏她的臉,她不是面包蛋糕啊。
「我說你們啊,想要小孩就自己趕快找個男人去生,別覬覦我們家的小已涼,你們都把她的小臉捏紅了知不知道?」像顧著小雞的母雞,胡恩威以驅逐艦的姿態出現,把已經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紀已涼救了出來。
「你以為你是誰?」有人抗議。
「來,小可愛,叫一聲干爸。」
紀已涼噎住,她真的叫不出來。還有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她哪時認了干爹的?不過為了逃離這麼多毛毛手的魔掌,她掐住自己的手,忍住雞皮疙瘩,扮笑臉,然後干干的喊著,「干爸。」
這下,胡恩威可笑開花了。
他一副「瞧吧」的神情,孔雀尾巴翹得老高。
眾人散去,他笑嘻嘻的向紀已涼邀功。「我的女兒這麼多人喜歡,我是不是這時候就要開始替你存嫁妝啊?」
紀已涼白了他一眼。
胡恩威也不覺受傷,拿出他最心愛的iPhone,「里面有APP喔,好玩的東西很多,今天就借你吧。」新買不久的車是大老婆,新入手不久的iPhone是嬌滴滴的情婦,老婆情婦左擁右抱,而女兒是上一輩子的情人……啊,人生夫復何求?他的人生完滿了!
「咦,那些東西是不要了的嗎?」見一疊疊了很高的書刊雜志很隨意的擺在走道上,她問。
最上面的一本寫著凡亞年刊,封面是凡亞大樓的空拍照。
「嗯,那是二九年的舊年刊了,這些東西處理的部門很快會來搬走的。」
年刊啊……
「我看看可以嗎?」
「可以啊,當然可以。」
于是,回到座位的紀已涼放下背包,還有那些別人送的早點禮物,開始研究起那本對任何人來說都索然無味的雜志。
只見她從頭到尾翻過一遍,然後跳下椅子,問胡恩威要了一把美工刀,也不知道她割下什麼,只見小小一塊,笑嘻嘻的看了眼以後,很珍惜的放進錢包里頭了。
她剛剛才把錢包收起來,一道公鴨嗓很不是時候的在安靜的辦公室制造出噪音來——「喂,那個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紀已涼慢吞吞的抬頭,看見站在型走道前端的一個少年。
他一臉意氣風發,身邊跟著一群人,有老人也有穿著凡亞制服的年輕人,還有從頭到尾黑壓壓的保鑣。
好大的派頭,不是對她說話吧?不關她的事。
她又把頭低下去做自己的事。
「你好大的膽子,本少爺跟你講話,你听見了沒?」
答答答的腳步由遠而近,停在她旁邊。
她不耐煩的用眼尾瞄他。
那些人沒有跟過來,站得遠遠的,可是,整個秘書室的人都往這里看。
很臭屁的少年因為不被重視,少見的耐心站著,但是嘴角眼眉看得出來正在壓抑著要爆發的火山。
第7章(1)
「你是誰?」
紀已涼不喜歡這種無形的壓力,很不爽的開了金口。
少年錯愕了下,微張開嘴,那樣子看起來有點蠢,很顯然,他受到打擊,而且很拚命的在調適中。
「我們見過,在白媽媽家的花園。」他一字一句,很咬牙切齒的說。
白?她想了一下。
看得出來她這一想,少年又要變臉了。
不過,紀已涼總算想起來這個人了。
白,應該是夏頡媽媽的姓氏。
那天她在夏母花園里摘花的時候,見過他。
也就是因為他亂七八糟的問東問西,害她摘幾朵花卻花了不少時間。
他一副天神降臨的高貴樣子找她講話,她是不知道別人怎麼想的,可是她對那種「我跟你講話是看得起你」、趾高氣揚的人最是反感,更別說留下什麼好印象了。
「我忘了,沒事不要來吵我,謝謝。」
很好,紀已涼一說完,真的听見了磨牙聲。
「忘了?」天之驕子哪承受得起冷淡和冷眼,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經驗,他的黑洞魅力居然對她起不了作用?這一下他無措了。「你要知道我跟你講話是看得起你,你你你……」幸好年紀小,他不怕有腦中風還是突然爆血管之虞,也算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