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隊長已經明白了解,這一切都是誤會。」
雖然不是完全能夠諒解那個毆打她,又差點燒死她的隊長,但她確實了解那男人只是想要去除可能的威脅。
看著那緊張的少女,凱深吸口氣,微微一笑,道︰「現在,如果你能想辦法幫我把這瘀青遮蓋一下的話,那就太好了。」
「噢,當然,沒問題。」麗莎滿眼是淚的松了口氣︰「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
說著,她匆匆轉身,拉開門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安娜和麗莎、蘇菲亞一起出現,手上抱著一堆東西,開始幫她梳妝打扮。
她沒有想到會看見她們,她本來打算就這樣下樓的,但那些女人顯然不是那樣想的。
結果,她們創造了一個奇跡。
麗莎將她烏黑的長發全放下來,梳順之後,再小心環繞著她額際和臉側的瘀傷,將它巧妙的遮掩起來。
安娜為她換上一件白色的襯衣,當她們替她拉緊胸月復間的綁帶時,她忍不住開口。
「我快要不能呼吸了,你們確定這真的有必要嗎?而且,這領口會不會太低了?」她低頭就能看見自己豐滿的雙峰,感覺它們像是隨時都要掉出來似的。
「當然有必要。」麗莎瞧著她,說︰「領口太低?不會,這很正常的,小時候我父親帶我參加過附近另一位爵爺的婚禮,他的新娘也是這樣穿的。」
她模著腰月復上那好像交叉了上百次的綁帶,道︰「我真的不認為我之後能自己把這衣裳月兌下來。」
安娜笑著擺擺手︰「噢,你放心,大人會有辦法的。」
她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她們已經為她套上那件女人們在這幾天趕出來的禮服,替她拉好裙擺。
那禮服雖然不是白色的,但十分典雅大方,它有著寬大的袖口和金色與紫色的瓖邊,只不過,它的領口和襯裙一樣低。
可是,它真的很美,雖然有些布料,看起來是從舊衣服上拆下來的,但都是上好的布,她知道,她們一定花了許多心思,才能做出如此美麗的禮服。
蘇菲亞在這時拿來一塊縫著蕾絲的白色頭巾,讓她戴上,然後小安妮拿著綁好的花冠和花束溜了進來。
「這不是玫瑰,但我們手邊只有道個。」蘇菲亞看著她說︰「這是孩子們一早出門去采來,親手做的。」
凱看著眼前的女人們,還有那笑得好開心的小安妮,只覺鼻酸眼熱。
她忍住那想哭的沖動,蹲來,讓那孩子替她戴上那用野菊做成的花冠,再小心接過小女孩手上,用蒲公英、蓍草、洋甘菊、迷迭香與薰衣草綁成的新娘花束。
「安妮,謝謝你。」她含淚微笑。
小安妮露出靦眺的笑,然後親了她的臉頰一下。
凱心頭微緊,握著那備受祝福的花束,直起身子,鼓起勇氣,在女人們的注視下,轉身下樓。
當她下樓來到內庭廣場時,那男人已經等在那里,他把胡子刮干淨了,身上難得的穿著比較正式的服裝。
他腰間仍別著一把劍,黑發在風中飛揚,正在和路易說話。
相較她秀麗典雅的禮服,他身上的服裝偏暗且黑,然後他意識到她下了樓,轉身朝她看來。
當他看見她時,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動作。
有那麼一瞬間,她有些不安,幾乎想要反悔,不由得也停下了腳步。
像是察覺到她的遲疑,他很快回過神來,一語不發的走上前來,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她心跳飛快,不得不攀抓著他強壯的肩頸。
本以為,他會說些什麼,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抱著她轉身,上了馬,然後一路無言的坐在她身後,拿披風環抱著她,替她遮擋著那不斷從天上飄下來的毛毛細雨,策馬穿過村莊,騎到修道院附設的教堂。
于是,她在這里了,緊握著手中的新娘捧花,站在這個地方,看著那個她這一生不斷被排斥的地方。
她從來沒有走進過任何一間教堂。
教堂屋頂上方的十字架像一把劍,高高指著灰蒙蒙的天。
或許是察覺到她的緊張,身旁的男人握緊了她的手,帶著她走進去。
她腳趾上的水泡還沒全好,每走一步仍會疼痛,跨過門欄的那瞬間,她感覺心跳飛快,石造的教堂十分莊嚴,長長的板凳上坐滿了人。
除了留守城堡的人之外,幾乎所有的士兵、村民和農奴都來了,就連那隊長賽巴斯汀也坐在最前排。
那曾經試圖燒死她的神父站在走道的盡頭,一扇高聳的彩繪玻璃窗就在他身後,即便窗外下著雨,那扇窗看來依然萬分鮮艷明亮。
彩繪玻璃窗上描繪著一個蓋著頭巾,抱著嬰兒的女人。
她知道,女人被尊為聖母,窗前下方那尊被釘在十字架上、頭戴荊棘的男人,是天主之子。
她被他牽握著,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來到了神父與修士面前;如果可以,她比較喜歡讓那個曾想阻止火燒她的約翰修士主持婚禮,但事情顯然不是她可以選擇,她只能慶幸,還好要留下來的,是那位修士,而不是這位神父。
接下來的過程她其實有些恍惚,只听到那面容高傲的查理神父拿著一串念珠和一本聖經,開始對著她念起拉丁文。
那些字句,听來十分熟悉,但又如此陌生。
餅去那些年,她也曾研讀過教廷的聖經,卻無法認同其中部分說法,更無法理解教廷要人花錢購買贖罪券以換取救贖的做法。
她等著在場的某個人跳起來指責她這異教徒褻瀆了這神聖的地方,等著那尊耶穌像流下血淚,或劈下閃電。她甚至覺得也許她腳下的地板會燃燒起來,或就此裂開,將她完全吞沒。
但是,這些事都沒發生,而他一直握著她的手。
他在這時握緊了她的手。
她回神,才發現那名神父、修士和他都瞪著她。
她眨了眨眼,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凝視著她,粗聲道。
「查理神父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凱恍然過來,驚覺自己漏听了最重要的問題,她尷尬到不行,忙道︰「當然。」
他緊繃的眼角微松,這才轉頭看向神父,「你听到了。」
查理神父看著他,咳了兩聲,看著那女人,重新再問一次問題。
「凱,你願意嫁給,西蒙、雷曼、尼古拉斯二世嗎?」
「我……」
她吐出一個字,然後忽然理解那是個陌生名字,她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差點月兌口問那是誰,但掌握著她的大手突然收緊。
她轉頭看他,那男人看著她,黑瞳收縮著。
她粉唇微啟的看著他,止住了到嘴的問題。
那男人面無表情的再次轉過頭,傾身對那神父說︰「你漏了一個字,我的名字,是西蒙、雷曼、波恩、尼古拉斯二世。」
神父一愣,沒有多想,只匆匆道歉,忙改口再問。
「凱,你願意嫁給,西蒙、雷曼、波恩、尼古拉斯二世嗎?」
她看著身旁那個高大的男人,不知為何,雖然他的名字長到讓人頭昏,她卻總覺得這之中有些古怪,但他再次轉頭面對她。當她看著他那雙漆黑的眼眸,看著他緊繃的下顎,她心頭莫名緊縮著。
所以,她沒有開口質疑,她猜事到如今,他叫什麼名字,其實也不重要了。
當她張嘴,她听見自己吐出那簡短的承諾。
「我願意。」
她的聲音听起來有些小聲,其實不是那麼確定,但那小聲的承諾,不知為何,在此時此刻,听來好清楚。
說出口的那一瞬,她明顯感覺到整座教堂里的人都松了口氣,那些吐氣的聲音,讓她懷疑方才大部分的人都屏住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