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巴斯汀早在雪融之前就出發了,原本他以為他們輕裝便行,去時騎馬會快一點,就算回來要運送貨物會花一點時間,了不起需要花一個半月,可三個月過去了,那一整個小隊,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這年頭,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就連他都曾想逃跑,那幾個人就此拿著錢遠走高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是一大筆錢,他把老頭子的錢箱全給了那個家伙,而他並不是真的了解那隊長,更別提就算他真的了解,他也比誰都清楚,人在危難時,總是會先顧及自己。
這是人性。
可早在他讓賽巴斯汀帶著那些錢和那一隊士兵上路時,就知道這是個賭注。
他們討論過,再這樣繼續下去,只是等死而已。
城堡里的糧食不多了,他們需要食物和種子,而金銀珠寶在饑荒時,一點用處都沒有,它們不能吃。
把錢給賽巴斯汀,要他去買種子和食物,是他的決定。
他很想相信賽巴斯汀會回來,但現實擺在眼前,隨著日子的過去步步進逼。
他深吸口氣,抬起頭來,看著她,「十天,如果再十天還沒有消息,我們再來討論這件事。」
她點點頭,道︰「五月時,豆子和燕麥應該就能收成了,到時可以輪種蔬菜,卡恩有一小袋包心菜種子,是他父親死前特別留下來的,我希望其他農家也多少有留一些蔬菜種子。等夏未秋初時,再來種黑麥。」
也就是說,他得在夏天結束之前弄到黑麥種子。
如果賽巴斯汀有回來的話,他就會有黑麥的種子,如果沒有,他還是得想辦法去買回來。
天知道,若不是因為有她的存糧,城堡里的人甚至撐不過這個月,更別提等到五月收成了。春夏時節還好,就算下雨,野地與森林里多少能采到一些野菜、菇菌,問題在冬天。
窗外時不時仍飄著雨,他很清楚購買種子和牲畜的事萬分急迫,去年冬天,城堡里的存糧沒有完全消耗殆盡,只是因為死了太多的人。
他抬手耙過黑發,嘆了口氣,開口承諾。
「我會處理的。」
她瞧了他一眼,然後合上了那些執事的紀錄,將它抱到一旁的書架上;他房間里本來沒那東西,但她顯然看不慣他的桌子總是被執事紀錄淹沒,她讓人釘了這書架,然後把那些紀錄按年份排好。
每次看完,她總會按照年份把它們擺回去。
但那些紀錄像磚頭一樣重,她抱了幾本到書架旁,還有幾本在桌上,他抓起那些紀錄,跟在她身後,將它們擺放上去。
原本,他只是想幫忙,可等他越過她的肩頭放好書,要收回手時,才發現他靠她靠得太近,他在無意中,站在她身後,將她困在他與書架之間,而那個小女人活像看見希臘神話的蛇發魔女梅杜莎,變成了石像似的,整個人動也不動的僵站在原地,仿佛連呼吸也停。
所以,她確實還是會緊張,在她意識到他是個男人,而她是個女人的時候。
他應該要退開,但她把頭發盤在腦袋上,他能清楚看見那在她白皙脖頸上急促跳躍的脈動,還能嗅聞到她身上香甜的味道。
他停住放書的動作,情不自禁的垂眼低頭,瞧著她的脈動加快。
不是沒靠她那麼近過,每到深夜,為了取暖,她總會滾到他懷里來,但那不一樣,她睡著了,沒有自覺。
可現在,她清楚察覺到他,意識到他。
……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凱渾身一僵,感覺他也在瞬間僵住。
門外的人,仍在敲門。
凱羞得滿臉通紅,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到他在耳邊低聲咒罵,但她與他都知道,那些僕人沒有重要的事,不會在這個時候還來打擾他。
「來了!別敲了!」
他轉身朝門口走去,猛地拉開了門。
「什麼事?」
蘇菲亞緊張的說︰「大、大人,呃,抱、抱歉打擾你,但城門外有個孩子,背著一位婦人,那男孩說想找凱夫人。」
他一怔,「為什麼?」
「我猜,」蘇菲亞瞧著他,鼓起勇氣道︰「他听說夫人治好了瘟疫,想請夫人幫他母親。」
他啞口瞪著那女僕。
因為他表情太過凶惡,蘇菲亞退了一步,但想起那在雨夜中,不知背了母親走了多遠的孩子,仍勇敢的開口道。
「大、大人,安、安東尼要我來問,我們可以放那孩子和他母親進門嗎?」
懊死的,他早該想到,她治好瘟疫的事,早晚會傳出去,事情遲早會發展成這樣,可不知為何,他之前一直不曾想過這件事。
他擰著眉、抿著唇,只覺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