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離帝國的中心很遠,非常偏僻,雖然偶爾也會有小型戰事,但沒有那麼頻繁,而且他膚色有點深,她懷疑他根本不是在這里長大的。
很多貴族,在孩子成長時,都會把男孩送到別的地方給其他騎士教導當侍童,再訓練成為騎士,也許他被送去的地方,不怎麼安寧。
如果真是如此,那解釋了許多事。
洗完了背,他的頭感覺變得更加油膩骯髒,她忍不住手癢,試著把泡沫弄上去,替他洗頭。
那男人只是盤腿在浴桶里坐著,沒有抗議,任她抓了他一頭的泡沫,她小心的拿水瓢幫他把頭上的泡沫沖掉。
因為他一直沒有動,有那麼一陣子,她以為他睡著了,但他在她把他的頭沖洗干淨之後,再次從水中站了起來。
她忍不住退了一步,但這一次,她注意到他腿間的,不再凶猛的挺立著。
他跨出浴桶,低頭看著她。
「你滿意了?」
如果她說不,他應該會抓狂,所以她點點頭。
他從她身邊走開,抓起桌上的干布,把自己擦干。
凱松了口氣,開始收拾東西,誰知卻听到他在身後開口宣布。
「從今天開始,你睡這里。」
她一怔,猛然回身朝那男人看去。
他背對著她,赤果著矯健的身體,抬手擦拭著那頭濕潤黑亮的發。
她有些驚慌的說︰「我不能睡在這里,我有病人要照顧。」
「麗莎和蘇菲亞可以代替你。」
「那些人需要定時擦油、拍痰——」
「這些她們倆都可以輪著做,那些人需要的是你好好睡上一覺。」
他轉過身來,朝她逼近,讓她不得不往後退。
「如果你病倒了,只會讓恐慌在城堡里蔓延,而且天殺的,這里除了你,沒有人知道應該如何防止瘟疫擴散。這是我的房間,不會有人敢闖到這里,把你拖上火刑架,你大可放心的好好睡上一覺。」
她擔心的不是別人。
「我不能睡在這里,」凱緊張的絞著手,慌亂的仰頭看著他說︰「人們會以為我是你的情婦。」
「那樣他們就不會再找你麻煩。」
她臉色蒼白的看著那個仍在擦頭發的男人,好半晌,只能虛弱的吐出一句。
「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不能……你不能……我們不能睡在一起……」她的說法,讓他終于發現她在意的重點,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老天,女人,我現在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制造出另一張會吃飯的嘴。」他不耐煩的看著她,道︰「我不會踫你,我沒那個力氣,也沒那工夫。如果我是你,我會抓緊時間快點睡覺,明天我們得去把你地窖里的食物搬回來,中途沒有時間休息,你到時最好有著充沛的體力。」
說著,他把那塊布圍在腰上,然後一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端著那碗燕麥粥,開始吃了起來。
第4章(2)
凱死白著臉,明知這家伙已打定了主意,卻還是開口做著垂死的掙扎,道︰「我不能有別的選擇嗎?」
他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說︰「你以為我有嗎?」
凱無言的看著他吃完了那碗燕麥粥,考慮著逃跑的各種可能。
他說他不會踫她,但天知道他是不是說說而已。
當他站了起來,她忍不住退了一步,匆匆道︰「如果我要睡在這里,我需要回去拿些東西,還得交代麗莎她們一些事情。」
他眯眼瞧著她,然後說︰「不要做傻事,你知道你跑不出去,這附近願意收留女巫的人不多,你若逃走,只會讓人確定你作賊心虛,如果有人因此死了,都會變成你的過錯,你惡毒的詛咒。」
懊死!他是對的!
她好討厭承認他是對的,可她不可能跑得贏他,絕對打不贏他,而且就算她跑得出這房間,也跑不出這座城堡,就算她跑得出這座城堡,謠言也會引來女巫獵人。
之前,她能仰賴森林里的迷霧,她以為那能保護她,可如果他能闖進來,那表示其他人也可以。
「我不是女巫。」她惱怒的說。
「我相信。」他挑眉,將雙手環抱在胸前,拿下巴朝窗外一點,道︰「但你需要說服的不是我,是外面那些人。」
可惡!可惡!可惡!
她好想跺腳,可最後只是生氣的轉身,用力甩上他的門。
他沒有阻止她,他知道她會乖乖回來。
凱回來時,那個男人坐在桌邊就著燭火,拿著鵝毛筆在書寫什麼。
他已經套上了一件羊毛長衫,烏黑的發微濕的披在肩上。
她進門時,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挑起了眉。
「那是什麼?」他問。
「什麼什麼?」
「你手上的東西。」
「我的睡鋪。」她仰起下巴,抱著那床睡鋪,走到離他那張大床最遠的牆面,將它鋪在靠窗的地板上。
「如果你睡在地上,沒有人會相信你是我的女人。」
「如果你不說,沒有人會知道我睡地上。」
他嗤笑一聲。
那聲嘲笑,讓她忍不住瞪他一眼。
「女人,你在這里就算放個屁,都會和打雷一樣的響。」他不敢相信她有那麼愚蠢,道.?「這里每一個人,都躲在門窗之後偷看你。」
「我知道。」她轉回頭,繼續把她的睡鋪在窗邊地上鋪好,邊說︰「所以我告訴蘇菲亞,這是你要用的,明天早上,我會在她們進來收拾之前,把它收起來。」
那薄薄的床單和毛毯根本擋不了從窗口透進的寒氣,但他沒再多說一句,只是看著那女人頑固的把那床單鋪好,然後月兌掉了她的鞋子,解開了她綁頭發的發帶。
除了額前的那一抹白,她的發很長很黑,她轉過身去,從她帶來的小籃子中,拿出梳子梳了起來,然後又拿出一個小瓶子,倒了一點油在手心里,他看著她用雙手把那油溫熱,抹在小臉與脖頸上。
她回來之前,去洗過澡了,她身上穿的裙子和之前那件不太一樣。
或許是因為緊張,她的動作很快,
他本來有些期待她會月兌掉她那雙黑色的長襪,但她沒有,她只是在抹完油之後,背對著他,匆匆鑽進了那灰色的毛毯里,好像那麼做,就可以阻擋全世界一樣。
他冷哼了一聲,低頭繼續把手中的計算做完。
半晌,他放下那張粗糙的紙張,吹熄了燭火。
房間暗下來的那一刻,凱屏住了呼吸,這時才發現她應該要面對著他,才會在他靠近時,來得及防備,她想翻身,卻又不敢亂動,害怕引起他的注意。
她听見他在房里活動的聲音,但那些聲音都在另一頭,靠床那邊,沒有過來,不曾接近。
然後,他上了床,安靜了下來。
悄悄的,她吐出憋在胸中的那口氣,這才敢慢慢調整了一下姿勢,把毛毯拉得更緊,好擋住窗邊灌進的寒風。
但即便她已經把毯子拉得密密實實,仍感覺到腳下有風鑽進來。她強忍著想起身把毛毯包好雙腳的沖動,慢慢試著把毯子塞到腳底下去。
她調整了好一會兒,確定沒有風會從漏洞里鑽進來,才滿意的停了下來,輕輕吐出另一口氣。
蒙蒙的月兒悄悄的爬上了窗沿,慢慢向上攀升。
她盯著那輪像是被罩了層薄紗,晦暗不明的月,看著雲來,雲又走。
懊死,這毛毯太薄了。
她偷偷在毯子底下環抱著自己,小心的用手心摩擦雙臂,盡力不發出聲音,但她還是好冷,冷得直打哆嗦,她甚至能看見自己吐出的每一口熱氣都化成白色的煙霧。
可惡,顯然她選錯打地鋪的地方了,早知道她就把睡鋪鋪在火塘邊,可那火塘離他的床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