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瞪著她,半晌,才轉向一旁的看護問道︰「這妖女說什麼?」他顯然驚嚇不小。
看護看了看桌上的杜仲枸杞茶,「杜仲枸杞適合孕婦喝。」唉,想不到他們今天是來助紂為虐的,欺凌大肚婆,簡直非人哉,有錢人沒人性啊!
「你……」老爺子又看向吳雪桐,語塞。
「那紀小寶以後就不能叫你阿公了,要叫你什麼?紀爺爺嗎?」吳雪桐一副傷腦筋的模樣。
「什麼紀小寶?我紀家子孫才不會取這麼小家子氣的名字!」他的孫子至少要取蚌大氣一點的名字,像冬爵,一听就非池中物!
孫子要叫什麼名字才大氣?老人家忍不住就沉思了起來……
吳雪桐忍住笑,這紀家兩父子的反應還真像,紀小寶很好啊!她決定了,不管她生男生女,孩子一定要叫紀小寶。
「哎,老爺爺,您還有什麼話要說沒有?我得趕快照您兒子交代的,等一會兒要睡足兩個小時午覺,還要吃那個難吃得要死的補品,然後下午四點過後還要去上媽媽寶貝瑜伽課程,他還特地命令這些牢頭要監視我完成哩。」
紀老爺子突然有強烈的被排擠感。
可是他有孫子了耶!老人家開始有點坐不住了,「你……你都吃些什麼東西?」別誤會,他只是隨便問問。
吳雪桐抓了抓頭發,看向管家杰生,「今天中午吃什麼?」
從頭到尾听著這一老一少對話的杰生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讓佣人拿來營養師幫吳雪桐配的食譜,「今天中午是山藥糙米炖粥跟糖醋魷魚卷,還有小番茄沙拉,晚餐有芙蓉雜燴和清炖白菜……」
「就吃這種東西?這算什麼食譜,鳥都吃得比這豐盛!」老爺子不滿地嚷嚷,察覺包括吳雪桐在內,所有人都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他覺得面子有點掛不住,裝作氣呼呼地起身,「我要走了。」
「這麼快就要走啦?」她以為應該還有其他古董級台詞出現才對咧。
老人家轉身瞪著送他到玄關的吳雪桐,「你跟出來干什麼?蹦蹦跳跳,毛毛躁躁,有沒有一點將為人母的自覺?不是說要睡覺嗎?滾回去睡你的,去去去……」接著老人家一路碎碎念地上了車,離去前還大聲抱怨佣人走路和外頭的除草機太大聲,真是吵死人了,當別人都不用睡午覺的嗎?
惡公公與小媳婦第一回過招,吳雪桐勝了嗎?
並沒有。
當天下午,紀家祖宅送來像山一樣高的雪蛤、燕窩,跟懷孕營養品,而且紀老爺子還派了個跟他一樣難纏的老媽子過來,說是要「監視」吳雪桐,看她有沒有對他的孫子跟兒子施什麼妖法,其實老媽子所有的時間都在盯吳雪桐吃補品,只要吳雪桐動作稍微大一點,坐在電腦前久一點,老媽子就開始碎碎念,直到吳雪桐投降為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紀冬爵不再比她晚上床。
其實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見得能吵醒吳雪桐,可他還是盡可能地早早在她眼楮還骨碌碌亂轉,胡扯沒營養的冷笑話時躺在她身旁,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她沒意義的閑扯淡。
「老頭子沒讓你難看吧?」一看到在吳雪桐身邊跟前跟後的朱嫂,紀冬爵就猜父親來過了。
「老頭子?」有人這樣喊自己老爸的嗎?
「我父親。」
「呃,紀先生,」她戳了戳他的胸口,「雖然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不曉得你們父子之間是怎麼了,不過你知道對小寶寶來說,身教重于言教,你是不是希望有一天紀小妹喊你老頭子啊?」想到那樣的畫面就覺得有點好笑,不過吳雪桐忍住了,她可是很認真滴!
紀冬爵愣了愣,然後才有些不自在的開口,「我……我盡量吧。」
「嘿……別說我對你說教啊,你父親今天來也沒做什麼,就來串串門子,喝杯茶就離開了。」
但今天下午杰生在電話里可不是這麼說的,就連佣人們都忍不住替吳雪桐抱不平,他看著吳雪桐的表情,知道她沒有撒謊,更別說什麼委曲求全,眼淚盡往肚里吞了。
她並不是強勢的人,可紀冬爵現在想想,還真無法把委曲求全這四個字跟這小女人聯想在一起。
只能說,她真的很奇妙。
難道這就是他不知不覺間為她一再改變原則,改變計劃,甚至改變心態的原因嗎?這女人真的很會扮豬吃老虎,紀冬爵有些忍俊不住地想。
第9章(2)
「你怎麼知道是紀小妹?」他忍不住問,他這幾天都喊紀小妹或紀小寶,怎麼不是紀小弟呢?當然他不預設也不在意將要迎接的是兒子或女人,只是想到若是個有著棉花糖般蓬松卷發的隻果臉小女兒,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狠下心,讓她為了繼承家族事業接受那些嚴苛的教育啊!
「母親的直覺啊,相信我,是個小咩咩!」
紀冬爵失笑,忍不住伸手揉亂她的發,有些愛不釋手,男人都愛女人飄逸的長直發,以前他也認為自己喜歡,現在卻不那麼肯定了。
吳雪桐往他懷里鑽,臉貼著他胸口,大腿往他腰上跨,咕咕噥噥地說了些他听不清楚,顯然也沒打算要他挺清楚的話,紀冬爵知道她要睡了,靜靜地等了幾分鐘,身下果然傳來貓咪似的呼嚕聲,讓他差點失笑。
這女人跟他之間,到底是什麼?
愛情?他不懂,也不認為自己會懂。
親情?顯然他已經越來越習慣她的存在,不管是名分上或生活上,兩人間最重要的是羈絆,此刻正在她肚子里,有時當她貼著他,他甚至以為自己感覺到胎兒的脈動,因而莫名的撼動著,卻又不好意思說出口,不好意思承認他原來這麼容易感動,這和他不搭——他可是媒體眼中的賺錢機器,商界惡名昭彰的禿鷹哩。
友情?似乎有一些,又或者這才是他們之間相處的基石,跟她在一起很自在,朋友也不過就如此吧!只是除此之外又多了的吸引力……
唔,紀冬爵將下半身往後退一些些,這睡死的女人真會折騰人!
懷孕初期他不敢太放肆,這陣子忍得很辛苦,但她顯然一點也不知道他的痛苦,每天晚上只顧著把他當抱枕,顧著講在這種大熱天里連冷氣都不用開的冷笑話。
罷了,她高興就好,紀冬爵沒好氣地閉上眼,感覺自己像抱著一團香軟棉花糖球,意識被引導著,飄往他未曾有過的溫暖馨甜夢境之中。
夏夜的晚風在窗外嘆氣,輕笑。
愛情啊,本來就不是用來懂的,而是用來擁抱,用來感覺,用來讓心漲滿喜悅與滿足的啊!
那夜,紀冬爵的夢境里,他的妻子挺著大肚子,臉上的笑容讓他整顆心又甜又暖又滿足,她手里還牽著一個有著蓬松柔軟的棉花糖卷發和圓圓隻果臉,眼楮水汪汪的小女孩。
「把拔……」
他看著那讓他滿心向往的畫面,露出微笑,看著他最親密的女人和女孩朝他走來,他伸出手,卻驚覺她們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而模糊。
又或者變得透明而模糊的其實是他?
妻女的呼喚聲在冷風中破碎了,眼前世界被一片冷灰色所取代。
紀冬爵驚醒,瞪著天花板,明白自己作了夢,懷里的小女人仍然貼著他熟睡,而他卻被夢境勾起重重心事,整夜無眠。
「呃,你猜妹妹喜歡小草莓,還是小櫻桃?」已經大月復便便的吳雪桐拿起架上的兩頂小紅帽,問向一旁正一臉專注地在看嬰兒枕頭說明書的紀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