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萍瞪了他一眼,微微搖頭,沒說什麼,接過老婦人手里的熱水桶,道︰「老人家,您先去休息吧,接下來我們自己來就好了。」
「好,那我就不打擾三位休息了。」
「慢走。」葉秋萍才剛掩上門回過頭,就對上小米狐疑的目光,她解釋道︰「我們總得洗把臉,而他……」
她頓了一下,才又道︰「得清洗一下傷口,再重新包紮,萬一傷口感染,就有得受了。」
小米這才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葉秋萍先用一些熱水清洗木盆,才裝了半盆水,朝小米走過去。
小米已經從身邊的包袱里取出一條干淨的布巾,放進熱水中,但她馬上手一縮。「公子,你沒兌冷水。」
葉秋萍笑了笑,對著兩手分別吹了口氣,然後面不改色地將手伸進熱水里,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很快便將布巾擰吧。
她才不會告訴小米她光顧著囑咐老婦人幫忙燒熱水,卻忘了讓人家順道準備一桶冷水,再加上她又懶得再出去,所以就只好自己辛苦一下了。
「公子,你的手不要緊吧?」小米很是擔心地看著小姐燙紅的手指。
「趕緊擦臉。」
「哦。」
小米接過布巾擦了臉,葉秋萍再次將布巾浸濕擰吧,自己也擦了擦手,然後把水潑到院中,回過身來重新倒水,端到炕邊去。
玉子明就靠在炕牆上看著她忙東忙西,眉頭偶爾會微微皺起。
葉秋萍擰好了布巾,頭也不抬地對他道︰「手伸出來。」
玉子明把受傷的右手伸向她。
葉秋萍熟練地拆去原本綁著的布條,小心仔細地替他清理傷口。
小米也沒閑著,又從包袱里取出一件干淨的白色中衣,撕成若干條,在最恰當的時候遞了過去。
葉秋萍抬頭沖著她一笑,這個笑容干淨明媚,像陽光一樣。
小米也回她一個笑臉。
葉秋萍低下頭,繼續幫男子包紮。
手上的傷處理好,就是他頭上的傷了,葉秋萍猶豫了一下,朝小米伸手。「梳子。」
「哦。」
葉秋萍抬頭。「我先幫你把頭發打理一下,再包紮頭上的傷口。」
玉子明道︰「麻煩了。」
葉秋萍抿抿唇,先幫他把頭上的布巾拆下,慢慢幫他梳理散亂的長發,之後,她又換了熱水,洗干淨布巾,幫他淨面、清理傷口。
兩人離得很近,近到可以感覺到彼此呼出的熱氣。
最讓葉秋萍感到尷尬的是,他那雙深潭似的眼眸,就這麼不閃不避、定定地瞅著她,莫名讓她亂了心緒,有種心慌的錯覺。
強壓著心頭的紛亂,她幫他處理好傷口,包紮妥當,暗自吁了好大一口氣。
弄完了這一切,葉秋萍不得不又重新刷過木盆,倒水洗了把臉,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
最後,她才回到炕邊,挨著小米坐下,向後一倒,靠著牆閉上了眼楮。
小米往她身邊又湊了湊,最後干脆伸手抱住她的一只胳膊,這才跟著閉上眼楮。
玉子明靠著另一邊的炕牆,看著這對在他看來略有些怪異的主僕。
主子不像主子,奴僕不像奴僕。
片刻之後,他也閉上了眼。
不管如何,他們救了他是真的,想到這里,他的嘴角微微揚起。
報恩?他好像還沒做過,有機會的話可以試一下。至于是不是對方希望的那種報恩,那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雄雞一聲天下白。
晨曦劃破天際,小村子也慢慢醒了過來,農家小院里開始有了動靜。
葉秋萍感覺到身邊的小米轉醒之際,也慢慢睜開了眼楮。
小米從小姐的肩膀上直起腦袋,揉了揉酸疼的脖頸,伸了一個懶腰,咕噥道︰「小姐,天亮了啊。」
小米說出第一個字時,葉秋萍就想伸出右手捂住她的嘴,無奈肩頭被小米枕了一晚,麻得很,胳膊一時抬不起來,等她打算換左手時,已經來不及了。
小米在看到對面的玉子明時,神智倏地回籠,連忙捂著嘴,討饒的看向自家小姐。
葉秋萍沒好氣的瞪了小米一眼。
玉子明緩緩睜開雙眼,微微一笑。「早。」
葉秋萍禮貌地點了個頭,慢慢活動右臂,讓血液流通。
小米趕緊幫小姐揉捏肩膀,一邊小聲道︰「對不起啊,公子。」
「沒事,收拾收拾準備趕路。」
「哦。」
葉秋萍下了炕,撢了撢衣服,對一直看著自己的玉子明道︰「天已大亮,一會兒在這家吃過早飯,咱們便各奔東西吧。」這人總給她一種莫名的危險,早點分道揚鑣為好。
玉子明下地,整了下衣袍,抱拳一揖。「大恩不言謝。」
葉秋萍道︰「既不言謝,就不必多說了。」玩文字游戲嗎?
他勾唇一笑,雖然頭上包紮的布巾稍微遮掩了他的風采,但依舊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葉秋萍不再看他,扶著小米往門口走去。
一開門,就听到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公子,你們醒了啊。」
「老人家,早啊。」
「早。早飯已經在鍋里了,公子們要吃嗎?」
「麻煩了。」
這次早飯他們就在院子里的矮桌前用了。
簡單的白粥、咸菜,還有一盤雜面餑餑。
玉子明一見這飯就直皺眉頭,勉強用了半碗白粥。
葉秋萍仍是一碗粥,不過今天多加了一個雜面餑餑。
小米喝了兩碗白粥加一個餑餑。
三人吃完了飯,葉秋萍跟老婦人道別,然後牽了自己的馬,出了這戶人家。
她正扶著小米上馬,就見玉子明走了過來。
「不說一聲道別嗎?」
葉秋萍從善如流地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無期。」
玉子明不由得笑道︰「不是應該後會有期嗎?」
葉秋萍雲淡風輕地道︰「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了。」見了也當不認識。
他不禁低頭輕笑,這個姑娘實在是太有個性了,他還從未遇見過這樣的女子。
他不思報恩正常,但她一副巴不得離他遠遠的態度,著實讓他有些不悅。
嗯,讓他不悅的人,他怎麼能順她的意呢?
必然不能!
小米狐疑地低頭看著小姐。「公子……」
葉秋萍一抓馬韁,飛身上馬,坐在小米身後,對玉子明點了點頭,道︰「告辭了。」
玉子明急上前一步,伸手拉住韁繩,仰頭看著她道︰「雖然不好意思,可是,恐怕還得再麻煩公子一下。」
「何事?」
玉子明向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笑道︰「在下現在身無分文,又缺少腳力,不知仁兄是否願意借些銀錢給我呢?」她們主僕共騎,若非是事出意外,便是銀錢原因,而據他觀察,恐怕是後者。
葉秋萍皺了下眉頭,從錢袋里模出二十文錢,放到他手心。「我只能給你這麼多,應該夠你進城了。」
玉子明看著她不說話。
葉秋萍的眉頭皺得更緊。「一匹馬坐不了三個人。」
玉子明這時才道︰「我不比仁兄身手矯健,我不過是一介文弱書生,如果靠這一雙腳想要進城,恐怕會很辛苦。」
葉秋萍抓緊了韁繩,忍耐著怒氣道︰「公子,你可以用你才剛借到的錢,在村里雇輛騾車,這樣就可以很輕松地進城了。」
玉子明理直氣壯地道︰「我坐不慣。」
小米受不了的鼓起腮幫子,這人真難伺候。
葉秋萍有點兒明白了,從馬上一躍而下。「你想騎馬?」
「正是。」他回答得毫不臉紅。
「你想讓我們主僕把馬讓給你?」
玉子明搖頭。「不用這樣,我只是想跟你們同路而行。」
葉秋萍似乎有些明白他這麼做的原因了,看來昨天的意外真的另有隱情啊。
不過,他走回頭路不要緊嗎?
想了下,她坦白道︰「這位公子,說實話,我此次進京並不想節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