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禎珠又燃起了希望,「真的嗎?你的股東現在在哪里?我可以和他談一談企劃內容嗎?」
「來。」安綠緋帶著她來到門口,指著左方的林子。「你走進林子,就會看見一棟紅色的屋子,那就是他住的地方。」
「現在可以去拜訪嗎?」尹禎珠雙眼發亮,只想盡快將事情辦好。
「可以。」安綠緋輕輕推了她一下。「現在就去。」
尹禎珠單純的點頭,隨即定出咖啡廳,又像只企鵝,往前方走去。
至于眯眯眼特助,則被安綠緋纏住,要他留下來喝茶看報紙。
斑跟鞋走在石子路上,實在不是很順暢,好幾次她都差點跌得四腳朝天,奸不容易進到林子里,這才發現昨晚下過雨,地上濕漉漉的,高跟鞋一踩,幾乎陷了下去。
「厚!」她皺起好看的眉頭,努力與泥濘拔河。
直到再次踏上石子路,她才稍微輕松。
不一會兒,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她抬起小臉,發現自己已經來到紅色屋子的附近。
那是一棟磚造的房屋,四周種滿了隻果樹,此時樹上還未結果,開滿了小小的花朵。
尹禎珠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昨晚作的夢,竟然出現在眼前,她瞠目結舌,無法動彈。
幾分鐘之後,一抹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
那是一名高大的男人,站在離她不遠的隻果樹下,抬頭凝視著枝丫上的小花。
她一瞬也不瞬的瞅著他,然後胃部痙攣得更厲害,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他像是听到抽氣聲,慢慢的轉頭,眼光移到她的身上。
同一時間,風吹,花落,相思似乎在這一刻開始舞動。
第2章(1)
兩人初見的年紀,還很青澀,就像剛長出來的女敕芽,甚至不知道他們未來會結為連理枝。
長大之後,她開始記得很多事情,最刻骨銘心的,莫過于想見的人再也見不到了。
她還記得,那天下著雨,雨水和她臉上的淚水混在一塊,她的面前放了一束白玫瑰。
最後,她陷在雨陣中,大雨快要將她吞沒。
直到一把雨傘出現在她的頭上,一名高瘦的男孩站在她的背後,伸出手將她擁入懷里,為她遮蔽風雨,陪她一起掉淚,聆听她的哭聲。
「爸爸媽媽都走了,剩我一個人了,以後還有誰會愛我?」她一臉茫然,呆呆的問。
她最愛的兩個人因為一場意外,同時離開了人世,她以後想見也見不到了。
「我愛你,我用我的全部來愛你,禎珠,不要怕一個人,你還有我。」還有他,不要怕。
她又哭了。
如果有一天他又離開她身邊,那怎麼辦呢?
「我娶你,我們一輩子在一起。」
這時,他才剛大學畢業,她也才十八歲。
在她的父母百日之內,身分證上的配偶欄多了一個名字——安克維。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幾年了?
不長不短,剛好八年。
夢中的隻果花似真似幻的出現在她的面前,連夢中都沒有出現的男子也站在她的眼前。
相逢不一定全是感動的,驚訝與難堪卻是滿滿的。
當尹禎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見到安克維時,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逃。
就算她最愛的復古厚底高跟鞋因為匆促而陷在爛泥里,也不管了,狼狽的踩著泥土,一跛一跛的離去。
她也顧不得他有沒有追上來,直接跳上司機開來的車子,一路駛回飯店,把自己關在房里,直到夜幕低垂。
她躲在被子里,沒有哭泣,也沒有任何難過的心情,彷佛她的世界和思考能力都沉進了海里,什麼聲音都沒有。
明明知道特助敲了門,她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後來勉強接了電話,告訴他,她沒事,只是需要安靜的處理情緒。
直到她的手機鈴聲又響起,逼得她不得不接。
「打開視訊。」尹禎熙的聲音自電話線的彼端響起。
尹禎珠被迫離開被窩,認命的打開筆記型電腦,連上網路後,一個視窗彈了出來。
「閔特助今天都向我報告了,他……」
「你怎麼可以這樣壞心,沒有事先告訴我會遇見安……綠緋大姊他們一家?」害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更沒有想到會在匆促又狼狽的情況下見到……安克維。
「莊園登記的名字是余雅人,這一點是我沒有查清楚。」尹禎熙听得懂中文,但還是用韓語與她交談,「如果這個工作對你來說太難了,我會請閔特助買機票讓你先回首爾……」
「我……」尹禎珠坐在床上,猶豫了一下,「你不是要我接下台灣執行長的職位嗎?」
「這種小事,你都會因為個人因素而耽擱,我還能放心的將台灣的分公司交到你的手上嗎?」尹禎熙說出來的話又狠又毒,「這是商場,不是情場,商場上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用事。」
她無言以對,長睫毛垂落下來。
「明天就回首爾。」他流露出輕視的眼神,認為她不可能辦好這件事。
「不要。」她抬起小臉,眼神堅定的望著螢幕里的男人。「我要留在台彎。」
「嗯?」尹禎熙挑了挑眉頭,不悅的板起臉。
「我會把合作事宜談好,你……你不要擔心。」她訥訥的說。
「我可以相信你嗎?」他像一只優雅的豹,狹長的黑眸散發出冷酷的氣息,直盯著她。
「你別無選擇。」她直視他的雙眸,「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好,至于我要怎麼做,你不能干涉。」
尹禎熙冷哼一聲,切斷了視訊。
尹禎珠認為他默許了,切斷網路連線,又躺回柔軟的床鋪上。
怎麼會這樣呢?
望著天花板,她的雙手高舉在空中,小手一握,又是真實的有感覺,證明今天見到安克維這件事是真實的,不是她的幻覺。
八年了,她以為自己將思念藏得很好,埋在心里的某個深處,不相思就不會哭泣,不會哭泣就不會軟弱。
那一年離開安克維,她哭得好慘,愈哭就愈想念他,愈想不顧一切的逃回他的身邊。
她愛他,但是必須用自己的方式愛他,才能夠保護他……
尹禎熙是個惡魔,用盡手段,就是要將她帶回韓國,即使傷害了她最愛的人,也不眨一下眼楮。
如果愛她的人都因為她而受傷,那麼她大可不要他們的愛……
尹禎珠將粉拳攤在眼前,空空的。
突然,她揚起嘴角,淡淡的笑了。
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間茁壯,見到安克維的那一眼,並沒有讓眼淚落下來,看來她真的將相思埋得好深、好深。
不哭不是因為勇敢,而她的逃避顯示了心底的懦弱,到現在,一想起安克維那張好看的臉,她的心髒依然狂跳。
翻了個身,她的小臉埋在軟綿綿的枕頭里,心想,原來不用作夢就可以見到真實的他,這會不會是一種奢華的幸福呢?
但是這幸福來得太突然,她怕……能持續到什麼時候?
安克維有把握,那嬌小玲瓏的女子還會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經過無眠的夜,天一亮,他就到尋園澆花。
昨天匆匆一見,那抹嬌俏的人影便烙印在他的心上。
他當自己在作白日夢,一時之間眼花,以為看見了朝朝暮暮思念的那抹倩影。
後來,一只黑色厚底高跟鞋出現在視線範圍,他自地上拾了起來,真真實實的握在手里。
這時,他恍然大悟,想也沒想的踏著一地的泥濘追了上去,卻只看見揚長而去的車子。
「禎珠……」他大聲呼喚,仿佛能動搖山林,震撼飛禽。
安綠緋與余雅人奔出咖啡廳,眯眯眼特助緊跟在他們身後。
不是他在作夢,因為大姊與姊夫能證明她來過,只是她如同當年那般膽小,頭也不回的跑走。